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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入苑坊都將會是他與妻兒聚會的溫馨場景,他自然不願意讓這場景的背景基調只是沒有人氣的冷清死寂。
「城中日漸繁華,諸坊少有閒土。外苑大片空曠,也需要利用起來了!」
講到如今長安城的繁華,李潼也是頗有幾分自得。如今雖然大唐的疆土還不如他爺爺高宗時期廣闊,軍事上的成就也遠不如他太爺爺時期那樣輝煌,可若講到長安城的繁華程度,卻是大大超過。
長安城格局龐大,哪怕貞觀政治最清明時期,城內仍然存在著大量的閒坊空坊。可是眼下的開元之年,長安城中住戶激增,在籍與客居者充斥諸坊,已經完全沒有了空坊的現象存在。
這麼多的人口聚居一城,原因主要在於朝廷對於商貿的發展推動力度遠超歷代。雖然長安城商貿發達並不起源於開元,但可以說大成於開元。
京城的繁榮興盛所帶來的效果也是頗為顯著,朝廷的財政收入逐年激增,以至於諸財司官員們在翻閱整理舊年故籍時,甚至都想不通彼時那種緊巴巴的財政收支是如何維持下來的。
同時,長安對整個關內地區的虹吸效應也體現的越來越明顯,遠遠超過了往年只是基於政治格局的行政管制。大量的人口湧入長安,參與到百工行業中。
原本關內的土地矛盾是極為尖銳,存在著大量的窄鄉佃農,一直到了行台時期強硬的進行編戶授田,加上對勛貴群體的強力打壓,這一情況才漸漸有所扭轉。
可是現在,關內各地已經開始出現土地撂荒、耕者不安所業的苗頭,以至於朝廷不得不加大安民護耕的力度。畢竟無論商貿再怎麼發達,關中若完全喪失了糧食自產的能力,也是區域穩定的一大隱患。
總之,關內的人地矛盾已經越來越少出現在朝廷有司的議題之中。有時候許多問題,直面硬槓未必能夠得到最好的解決,反而會在世道的發展過程中被完全化解。
當然,人地矛盾也並沒有完全的消失,只是從泛及整個關內到眼下集中到長安一城。長安城的土地交易市場越來越繁榮,一些熱坊地塊的交易價格屢創新高,甚至一些對生產場地與材料有特殊要求的工坊都開始向城外遷移。
李潼向來都秉承物盡其用的原則,見到一些沒有意義的浪費難免心疼,哪怕如今已是貴為帝王,也無改這一習慣。
他口中所說的外苑位於長安城北,大明宮的東南角落,龍首原東部一大片空地,面積足當城內兩三座坊區。
這一片地區也屬於北內大明宮的範圍,只是並沒有興造什麼宮苑建築,僅僅只用柵欄圈禁起來,禁止閒雜人等隨意出入。
李潼最初執掌長安的時候,城中情勢還不算平穩,沿龍首渠修築了一部分倉邸儲存物資以備亂。後來城中局勢逐漸平穩,這些倉邸逐漸用來收放內庫雜物,效用大大降低。
原本歷史上,這一片閒苑土地劃給殿中省,用於安置鷹坊、狗坊等五坊戶,此類役者多稱小兒,因此又稱為小兒坊。後世所謂五坊小兒,因為多為皇室遊伴,甚至一度成為長安惡霸。
李潼本身對於鷹犬鳥雀之類的玩物興趣不大,遣散了一部分相關役戶後,剩下的則直接歸入了內閒廄,由內給事楊思勖掌管,規模並不算大,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辟坊專置。
因此這一部分閒苑他便打算充分利用起來,給內庫進行創收,順便帶動一下北城的人氣,起碼讓坊內妻兒居住在這裡的時候不至於離群索居、太過無聊。
他心裡還在盤算著要把這一部分閒苑作何用途,今夜跟隨出宮的小太監高力士已經匆匆入前低聲稟告道:「郎主,主母同小郎君車駕已經入坊!」
高力士這小子雖然割了煩惱根,但體格卻竄的極快,甚至都快持平他大哥樂高了。這會兒神情隱隱有些激動,深為自己能夠參與到聖人最機密的行動中而感到自豪。雖然隆慶坊邸他也曾去過,但入苑坊這處新邸卻是他從踩點到布置完成。
聽到妻兒將要抵達,李潼也頗感激動,擔心嚇到兒子李光源,擺手吩咐聚在一起的內衛將士們散到府邸蔭蔽處,自己則走到門內站在燈下微笑等候。
一路上安撫著頗有倦色、哈欠連連的兒子,上官婉兒心中既有自責、又不失心酸,明明該是一家人溫馨相聚的場景,卻偏偏做賊一般,小心翼翼的避人耳目。
她的心情也是頗為複雜,既怨那夫郎薄情、明明不從容卻偏偏不肯放她新生,又怨自己太貪戀,捨不得割捨那蜜糖一般的蝕骨溫存。一對男女縱情偷換,只連累兒子享受不到正常的家庭關係。
懷抱著這樣的忿怨,上官婉兒這一路也設想了諸種見面後任性使氣的畫面,可當車駕駛入邸內,望見那長立燈下等候的人,滿懷怨情頓時被夜風吹亂,美眸里柔情橫溢,只在心底嘆息:「薄情也罷,總算是給我光源兒擇一美妙皮囊的佳種。換了別個醜陋之人,哪怕朝夕相伴,也不算愛子心切……」
「光源兒,你阿耶、你阿耶他在等著咱們呢!」
懷中的兒子趴在母親的肩上淺睡,上官婉兒轉過頭,低聲輕喚著。
說話間,李潼已經闊步上前,大臂張攬,直將妻兒都擁抱在懷,望著近在咫尺、如泣如訴的明眸,不無歉意的低聲道:「辛苦娘子了!」
上官婉兒香氣微呵,嘴角顫了一顫後直將懷抱中的愛子塞入李潼懷內,抽身退了一步,這才甩著胳膊薄斥道:「誰家遺種,累得我臂酸氣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