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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廢話!動作快一些!」
楊顯宗神情不變,只是大聲催促,並舉起手中棍杖抽打那些偷懶的武氏家奴。
湖中心的舟船很快卸貨完畢返行回來,而另一艘用作輪換的小船也早已經裝載完畢,出行卸貨。畢竟隆慶池所在多權貴園宅,管禁嚴格,不可能找到什麼大容量的貨船,小一點的是敢戰士們準備的,那艘更大的則是武家園宅自備游湖的船舫。
武氏園宅遭劫,隆慶池上水花不斷,湖池周邊各家權貴園邸也都各自驚覺,掌燈明火打探動靜,有的人家甚至放舟入水。
小船卸貨完畢之後,並沒有即刻返行,而是繞著湖池游弋,船上敢戰士們一邊撐篙一邊大聲叫喊道:「武賊留守西京,唯知貪財納賄,目我長安生人如豚犬!今日入園不見賊,奪其積貨,肥我水土!各家安守門戶,明日圍池撈取,擾事鄉賊,必屠其門!」
聽到這叫喊聲,各家園宅騷亂聲稍稍平靜下來,不久之後,更有園中傳出叫喊回應聲:「好壯兒!園外有船,直需取用,鑿沉即可,無需歸還!」
叫喊聲未落,竟然真的有舟船行駛出來,操舟的家奴將船駛出之後,對著敢戰士們叉手弓腰,然後跳入池中,潛游返回。
有了這些人家捐助的舟船,轉運起財貨來自然更加的便捷,滿載金銀重貨的船隻駛入湖中後無需再拋扔費時,直接鑿穿船板沒入水中,又有舟船接應落水的敢戰士們快速返回。
東方天幕魚白漸露,楊顯宗剛剛將一筐銅錢推下滑排,回身再顧,卻見運貨的牛車遲遲不來,剛要發聲催促,便聽一名敢戰士語調歡喜道:「阿兄,已經搬空了!」
楊顯宗聞言也是一喜,高聲呼喊湖池上的同伴們快速靠岸,一眾人再次返回武氏園宅。眼下這座園宅早已經被破壞的狼藉一片,那些原本裝滿財貨的倉庫也都變得空空蕩蕩,地面上到處散落著銅錢、絲帛、珠玉等零碎物件,本身也都價值不菲,但在此刻也都砂土一般尋常。
天亮在即,自然不好再仔細打掃,一眾人在武家園宅中上馬,出園後直入坊街。這會兒坊街上還殘留著一些絲緞之物,但那些趁亂哄搶的人卻已經多數逃回,倒也不乏閒眾停留在街邊,但也自然不敢上前阻攔。
楊顯宗紗巾覆面,回望身邊那些雖然疲色難掩但一個個振奮異常的同伴們,放聲大笑起來:「咱們走!」
一眾人打馬出坊,此時長街上已經有了稀薄的晨光,遠近各處已經可見走動的人影。
春明門前戰鬥仍在持續,說是戰鬥也不準確,彼此根本沒有刀兵接觸,隊頭馬沖只是在這裡喝令敢戰士們向城頭投扔各種珠寶重貨。
此處城頭駐兵不過三四百人,城門外還不斷的有騷擾,最開始城樓上的守軍還在向下發射箭矢,可是漸漸的連冷箭都不再發射。
一隊兵卒甲刀整齊的守衛在地面通向城樓的通道,其他的兵卒則都在忙碌奔走於城頭上,撿拾那些賊徒們拋上來的珠貨。位於城樓械庫附近的城頭上,則已經堆放著整整幾大箱的珠貨。
「狗賊!真是狗賊!留守西京年余,這狗賊是怎樣的豪膽,竟能收囤這麼多的財貨!」
一名校尉模樣的兵長看著那些灑落滿城頭的珠貨,臉上陰晴不定,口中則咬牙咒罵。
「校尉,賊徒已經居在街頭,咱們是要……」
一名兵士上前,借著晨光已經看到那些縱橫坊中的賊徒已經在城門下的街面上集聚起來,且已經有人下馬列陣,準備向城樓殺來,進行真正的奪門之戰。
校尉抱頭靠在城垛上,神情中滿是掙扎,望著兵士澀聲道:「許八,你是哪裡人士,家中有幾親?」
兵士沒想到這關鍵時刻,校尉竟然問起這個問題,但還是連忙說道:「卑職汾州府戶,家中雙親俱在,有一兄一弟……」
校尉嘆息一聲,走到內城牆向下俯瞰,繼而嘆息道:「這哪裡是賊徒,這是鋤奸的義士啊!阻義者,雖死不道!」
說話間,他又回身叫喊道:「家在遠鄉,自度能逃者,出列取貨!趁此出城,速速歸鄉帶住父母再覓生計!度不能逃者,留此待死,無禍家人!」
「校尉,城樓堅固,咱們仍能一戰啊!」
有士兵忍不住叫喊道。
校尉聞言,揮刀斬在裝滿珠貨的箱籠上:「為何而戰?為此而戰,血腥肉臭!卸甲,上前取貨,速行!」
楊顯宗已經率領百名敢戰士下馬向城樓處逼近,這是此夜計劃中唯一一場苦戰,但料想長達一兩個時辰的重貨攻誘,城頭軍心必然也是渙散至極,實力難保全盛。
然而他們剛剛登上城樓通道,便見上方涌下百十個衣衫凌亂的軍眾,那些人手無寸鐵但卻抓滿珠玉,一副潰逃之勢。楊顯宗見狀,連忙收束隊伍,看著那些人衝上大街,散入各坊,很快不見了蹤跡。
同時,城頭上響起叫喊聲:「賊徒兇悍,弓矢告盡,力不能敵……」
接著,便有折斷的羽箭被拋下城頭,自此城樓再無設防。
城門緩緩打開,數百名敢戰士們迎著朝陽出城而去,城樓校尉看著那些身影消失在越來越明亮的東方,長嘆一聲,轉刀割喉,而後便躺倒在城頭上未及收撿的珠貨中。
城內城外敢戰士們匯合之後,便縱馬疾馳往東北而去,及至灞水附近一條水渠,楊顯宗才勒停戰馬,大喊道:「下馬,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