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8頁
眼見中箭的同伴哀嚎著翻滾落馬,入前侵擾的突厥騎兵們下意識心生幾分膽怯,還未及再作鼓氣,對面唐軍斥候已經尾隨著利箭策馬殺來,明晃晃的刀鋒業已近在眼前。
雖然也有人倉促還射,但卻明顯的勁力有遜,特別唐軍那幾十騎在高速衝擊的過程中,陡地如煙花散開,移動的目標變得更加分散,能夠造成的殺傷更是微不可計。
陣勢的分散卻沒帶來氣勢的單薄,每一名沖陣的唐軍斥候皆入猛虎一般,一俟靠近敵人,手中鋒銳無匹的戰刀便挾勢揮掠出去,鋒芒所及、血肉翻飛。
突厥騎兵們亦不失悍勇的夾馬包抄,槍刀刺砍,雖也成功的圍堵住幾人,但因分散的目標過於雜亂,陣勢的應激也顯得雜亂無章。那些未遭堵截的唐軍斥候們再向同伴身陷所在砍殺而去,須臾間便將這雜陣砍穿,竟又直從敵陣中匯聚成群,而後再向四面殺出!
如此一輪短兵相接,這百數員的突厥小隊直從原地潰散,二十多名唐軍斥候入陣出陣,再奔來處聚合時,竟無一人陷身敵陣!
雖也難免刀創浴血,但反觀那些突厥軍眾,除了遺留原地的二三十死傷人馬之外,余者俱已逃散各處,甚至還有兩個突厥騎兵被唐軍斥候裹帶出來,先是一臉茫然的左右張望,旋即便滿臉的驚厥,幸在無受太久的驚嚇煎熬,轉眼間便被戰刀腰斬,血肉迸裂。
在場突厥人馬當然不止此數,但見同伴們潰亡慘烈,一時間更無人敢於上前。
等到這些唐軍斥候歸返後陣,後方包括兵長在內的幾十員甲兵業已披甲完畢,三十多名游騎斥候轉眼間便化身成為全副武裝的精甲陌刀手。
當然,跟真正的軍中精銳陌刀手相比,這些人的武裝還是略遜一籌,所著只是肩肘前胸半領鐵甲以及預防流矢的兜鍪護面,畢竟斥候的機動性嚴格限制了他們所攜武裝的重量。
但即便如此,這樣的武裝水平在漠北荒寒之地也足以震懾眾多雜胡。大唐開國以來,常有奔襲擊遠、以少勝多的輝煌戰績,就在於將士精勇、允步允騎,長距離的精兵投送、靈活多變的戰術搭配,殺得諸胡膽寒。
「散陣,移營!」
那斥候兵長扶刀而立,只當山谷正中,頭也不回的低吼一聲。
陣中包括劉禺在內的在守眾人還略顯遲疑,但先行進入陣中的斥候援兵們已經聽從兵長命令,拆除連結諸車的鐵索鉚釘,只留下兩車作為步陣支點,余者盡皆套馬拖走。
對面的突厥軍眾們眼見唐軍如此舉動,自是不免緊張,容不得到嘴的肥肉在他們眼皮底下轉移,於是那首領親率軍眾們一擁而上、策馬阻攔。
然而當他們沖至近前時,那看似微弱單薄的陌刀陣卻恍若江海岸邊的岩礁,揮刀一斬,便是人馬俱裂,直將突厥軍眾死死按壓在刀陣前方。
「繞過刀陣,左右夾抄!」
近日跟隨特勤楊我支大軍出動,衝殺攻拔唐軍前營並一通追趕很是過癮,心內不免覺得所謂的大唐精軍也不過如此,還沒用力便潰散開來,只是逃遁得靈活,讓人追趕得疲累。
那突厥首領也是第一次遇上同唐軍堅陣交鋒的情景,眼見到這血腥一幕,不免有些頭腦發懵,並有些不解唐軍既然有此武裝戰力,為何日前幾次交陣都是不戰而走?
但這些思量暫且拋在腦後,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數吃下眼前這一部唐軍,那陌刀戰陣實在是獠牙鋒利、不敢輕進,自可留待後路大軍精銳圍殺,但那輜重車隊絕對不容走脫。
於是在這首領號令之下,突厥騎士們紛紛繞過此間,從左右山坡向後包抄。但這山谷雖然不稱險地,總有些許地勢空間的限制,人馬折繞一通難免陣勢混亂。而且就算他們繞過此間,後方也並非盡由馳騁,自有五十多名唐軍精卒控弦如飛、矢出如蝗,很快山坡上便堆疊起人馬屍首。
如此激烈的廝殺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在丟下將近兩百多具屍體之後,突厥軍眾的衝擊攻勢銳減,首領率領幾百人一個大彎繞至另一側的山谷出口,卻見唐軍並非出谷,僅僅只是移步山谷北側的峭坡石壁下,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當後陣移防立定,便又分出幾十員下坡接應陌刀手們。周遭圍堵的突厥軍眾近在十丈之內,但卻已經鮮有再敢入前喊殺者。
陌刀鋒芒淺露,將士們披掛浴血,腳邊積屍近百,如此高效的殺戮,令周邊觀者無不膽寒。
懼死之心,人皆有之,突厥軍眾們對陌刀陣的衝擊也只是淺嘗輒止,但就是這麼簡單的嘗試,便付出了近百條人命的代價,幾乎探入刀鋒之內者無一生還。在此凶兵之下,殺敵如同刈草,人命成了最低賤、最無足掛齒的東西。
這一場短促的移陣交戰,唐軍也並非全無損傷,就連劉禺推車之際都遭流矢射中、箭矢卡在了肩胛里,其他防務更薄弱的役卒們更有幾十人死在了這區區兩三里的路程上,還有一架車被胡卒砍截、遺落途中。
軍士們策馬入前接應,斥候兵長抹了一把面甲上已近凝固的血漿,這才發現陣內死了三名袍澤,另有兩人被矛鋒刺穿大腿。
他臉上也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只是著員將死傷袍澤抬上馬背,靠著遺留的車架大口喘息,順便指了指陣前敵人的屍首道:「別忘了割首記功。」
眼見到這些唐軍仍然身陷包圍之內卻還囂張的割取他們同胞首級,周遭突厥軍眾們自是氣憤得渾身顫抖,但見陌刀戰陣仍未解散,也實在不敢為了那些亡者屍首們再作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