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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光順的講述,李潼不免更加好奇,難怪田少安說這件事太蹊蹺,李光順又是這樣一副愁困樣子。賊徒是官人就罷了,居然還是遠在四川的地方官,這是趁著入京公幹之際撈一把外快?
對於我大周官員們路子之野,李潼不免又刷新了認知,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已經確認?是不是誤會?」
「應該不是,史縣尉正在舍中與賊徒對質,其人雖不坦言,但也沒有否認。」
「得了,先看一看再說。」
李潼聽完後擺擺手,與長兄一同往王邸中堂行去。
此時王邸中堂側廂,史思貞被府員攙扶著勉強端坐在席,神態惱怒的瞪著對面那人。
那人身穿一件青色的圓領袍,在王府護衛們的包圍下貼牆而立,神情中也掛著滿滿澀意。他也實在沒想到,天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前日犯案,今天便遇見了苦主,只是形勢已經不同,如今受制於人,他也是無奈兼有忐忑。
「大王來了!」
門側府員呼喊一聲,之後二王便聯袂走入廂室,史思貞剛待扶案起身,少王已經擺手道:「你有傷在身,不必拘禮。是這個人,沒有認錯?」
說話間,他轉頭望向對面牆角,但見對方英武姿態,不免也是稍有錯愕,然後才又問李光順:「這人什麼名字?身領何職?」
「其人自陳名為郭震,乃通泉縣尉,印令驗過無誤,但是否其人卻未可知。他有膽道伏官員,劫走罪徒,有沒有可能截殺信使,盜取官符?要不要派人再往通泉縣索圖取證?」
李光順皺眉分析道,混沒注意李潼神情已經發愣起來。
郭震?郭元振?
李潼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被世道名人驚得一臉呆滯的情況,可是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還是又享受了一把。
唐時重臣多有出將入相,而且還不是後世那種腐儒典兵,是真的確有文武通才。這一現象在初唐時期最為明顯,而天寶年間的安史之亂,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一慣例被人為的破壞掉。
武周一朝對外諸事一言難盡,當然也不能說全無亮點,尤其是在對吐蕃的戰事中,唐休璟自然是一個大器晚成的宿將。
但其實還有另一個人所做出的貢獻要比唐休璟更加深刻,在其人進策倡議之下,間接導致了執掌吐蕃軍政大權幾十年之久的贊東祿家族、即就是噶氏家族被整體驅逐,這個人就是郭元振。
在開元盛世真正到來之前,郭元振可以說是連接初唐與盛唐之間、大唐在西域控制權的最關鍵人物!
李潼先沒有回答長兄的問題,只是仔細打量了被王府仗身逼在牆角的那人幾眼,然後才又好奇道:「通泉縣地處廣漢?」
「通泉縣故名湧泉,今屬梓州。廣漢故屬梁州,又入益州,今則歸在漢州。名目隨時有異,但也是地表連襟的相近。嶺南牧治不同兩京,州縣官佐常有選缺,諸事隨情便宜兼領,所以今次卑職被借使入京求問大王封事。」
見房中別人一時難言,被逼在牆角里的郭元振便主動開口解釋道。
李潼聞言後才有些瞭然,老實說古代這些地名,如果不是什麼通衢大邑,一時間他還真的聯想不起來。特別南北朝並隋唐之際,或州或郡地名改換頻繁,自然更加混亂。
至於地方官員借調用事,這倒也正常,史思貞就是因此倒霉的。當然如果不是嶺南地方管制寬鬆,郭元振也難在任上禍害鄉土許多年。
明白了當中曲折之後,李潼心裡才漸有瞭然,然後才又對李光順說道:「若是尋常蟊賊,該不會這樣識引淵博,且先將人作此審問吧。反正這件事少不了也要通告地方。」
言雖如此,但他基本可以確定下來。如果是別人,可能還要懷疑幾分,不過歷史上的郭元振在這一時期,的確是在通泉縣做大街痞呢。
「先把人捆起來,余者退出。」
李潼看一眼郭元振那壯武體格,抬手示意道,別管啥身份,總之現在是惹了自己,那也不必客氣。至於接下來的談話,則就不好讓太多人在場。
「卑職倒是無見賊人面目,但如此體格本就罕見,再加上頸後圖紋,已經基本能夠認定。」
史思貞這會兒又說道。
李潼點了點頭,看著同樣魁梧的楊思勖上前用繩索捆起了郭元振並將之推到堂中,這才問道:「是不是你做的?不要以為有一層官身能護你幾分,史縣尉是我故員,在情在理,此事我都會深問下去。」
郭元振垂著頭,嘴角一咧,悶聲道:「如此妖事為我所見,卑職還有什麼狡辯的餘地?的確是卑職所為,不過這位史縣尉,我也要勸你一句,野中藏奸數多,教化積功有限,離治則有如身在敵國,你治傍京邑,少見陋鄉窮奸刁惡,所以失了謹慎。
這一次的過失,也不該獨怨別人而欠了自省。更何況你這樣的胡人形狀本就野中少見,易惹人窺,如果有什麼疏忽,自然更易為人所趁。」
史思貞聞言後不免羞惱有加,我不謹慎所以你揍我有理?老子胡人形狀怎麼了,那也是爹媽懷裡的小寶貝!
「史縣尉行事如何,不需你論。我倒要問你一句,你自有出身、得國用,為何要行此不法?被你劫走那囚犯,與你有什麼關係?眼下匿在何處?」
李潼抬手示意史思貞稍安勿躁,繼續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