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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許諾,黑齒常之當然也是動心,可當他問起朝廷將要如何經略河源、解決吐蕃邊患的時候,對方卻支支吾吾,全無定計。
這讓黑齒常之方有熱切的心頓時冷卻下來,意識到對方僅僅只是將他當作一個籌碼、空頭許諾,或許還存著用完即棄的想法。他們連自己安身立命、功業所系之處都不重視,又怎麼會重視相關的承諾?
之後朝廷更任命雍王為關內道大總管、關西之事委之,而對於河源軍則就沒有更多的指示。
當宣撫使抵達鄯州的時候,黑齒常之也屢陳破蕃計略,希望能夠引起朝廷的注意、獲得朝廷的支持,然而宣撫使對此反應冷淡,只是督促他配合召集隴右包括西域諸胡酋隨之入朝作賀。
相對於朝廷的冷淡,雍王殿下對邊事可謂熱切、積極,更不辭勞遠、親登隴上,這自然讓黑齒常之更加的感念不已。
若奉制歸朝,他最好的結果無非餘生榮養,且還極有可能會捲入眾多的政鬥糾紛中去,隨時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雍王闊志於邊,且在多年前便對他有救命之恩。
黑齒常之自知朝情故事,那時候的雍王出閣未久,一旦所謀敗露、須臾即有殺身之禍,但就算如此,仍然願意出手救他,無疑讓這份恩情顯得更厚重幾分。
此前派遣兒子前往隴州恭迎雍王,還只是為了表達對此救命之恩的感激。可是隨著接觸加深,黑齒常之更意識到雍王不獨可托性命,更可相謀大事。在公在私,都有能夠讓人傾心相許的魅力!
彼此談話結束時,黑齒常之匆匆告退出堂,再返回來時,已經身披輕甲,上前叉手道:「殿下親臨鄯城,仆別無所報,唯披甲直宿,拱衛我王起居安心。」
李潼聞言後便連連擺手:「燕國公不必如此,朝廷之所用、小王之所重,豈在此宿衛微力?此功若成,即是匡扶社稷之偉功,戰前蓄養,不必作此折耗!」
「忠義大計,自需盡力!但仆之直宿,在恩在情,亦不容有缺。請殿下盡情於此一日,明日之後,王命恪守,不敢再縱情徇私!」
黑齒常之仍是叉手固請。
李潼聽他話已經講到這一步,於是便也點點頭答應了下來。將士入直宿衛,倒並非只是大才卑用,更意味著絕對的信任,可以性命托之。
像他太爺爺李世民,就常用這種方法來褒揚、籠絡將領,史書上每有李世民稱讚某個將領,往往都是唯其值宿、遂得安寢。
雍王入城後,內城州府守衛已經換上了郭達所率領的幕府親衛,當見到黑齒常之披甲執戈的入內護衛,這一干雍王心腹們一時間既覺自豪,同時對黑齒常之也是心生認同感,感覺彼此間親近許多。
不過在轉進府內休息之前,又有波折發生。李潼剛剛走進這州府內院裡,便有濃郁香風撲面而來,左右轉頭望去,只見這內院兩側通廂廡舍走廊下,站立著諸多女子,起碼有一兩百人之多。
這些女子一個個盛裝打扮,而且從其服飾與相貌看來,應該都是出身諸邊胡部,異域風情繽紛呈現,諸種美態不一而足,看得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這是怎麼回事?」
李潼視線也是在一眾胡族女子身上巡視良久才收回來,轉又問向站在身後的黑齒常之。
「殿下出巡隴邊,隴邊諸胡聞訊而來、各獻艷色以表恭敬。仆不知殿下趣致所尚,唯俱收內府之中,以待殿下賞取。」
黑齒常之講到這裡,也咧嘴笑了一笑:「隴邊風物或不足夸,但諸族姝色,確是精彩。殿下名著逍遙,諸族匍匐足下,以此為珍,進獻求寵,惟殿下擷取賞弄,以此稱榮。」
第0593章 殿下高潔,淺俗難蔽
諸胡如此熱情,倒讓李潼頗感欣慰。只是這表達熱情的方式,則就有待商榷。
李潼倒也不是什麼克己節慾、坐懷不亂的人,看到這諸胡佳麗、鶯鶯燕燕的繞廊環立,一時間倒也確有幾分意亂之感。
但很快的,也就目若尋常,這畫面誠是賞心悅目,可也並不值得為之著迷過甚。稀缺性是永遠存在的一種供求關係,真正能夠讓人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些求而不得的或人或事。
無論是什麼,一旦呈現於眼前予求予取,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比如眼下的李潼,被黑齒常之一句「青海亦敢有望」撩撥得心情狗刨一般的悸動不已,滿心都是想著雄圖後計,再看眼前這些風韻各異的諸胡女子們,雖有一時炫目,但終究沒有太大興致。
老子攢著這把勁兒去搞論欽陵好不好?諸胡獻女,亂我心智、耗我筋骨,真是居心叵測!
「諸方有此熱忱,其心可嘉。不過明日清早還要出巡烽堡,此夜還是簡單作息。」
略作沉吟後,李潼視線從那些胡姬們身上收回來,又對黑齒常之說道。
黑齒常之見雍王殿下眼神清澈篤定,不似作態偽裝,連忙低頭叉手道:「是仆決斷輕率,竟然縱容這些膻胡俗質滋擾殿下,明日便將她們分別遣送、各歸本部!」
「這倒也不必,暫且收留在府,另作應用。」
李潼聞言後則擺擺手否定道,他倒也並不是口是心非,而是聯想到這也是跟諸胡羈縻州府們接觸交流的一個渠道。
隴右情勢本就複雜,再加上一個虎視眈眈的吐蕃,則就更加的撲朔迷離。如果僅僅只是通過各種官方的徵令進行交流,則就不免沒有權衡、周旋的空間,彼此都少進退的餘地,不利於進行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