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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元振聞言後點點頭,表示願意幫上這樣一個惠而不費的小忙,可是正當他起身準備告退的時候,視線在葉阿黎那慘澹絕望的臉上一掃而過,突然心中一動,再次發聲道:「這東域公主名位幾重?若贊普不壽、或死於鬥爭,公主有沒有歸繼的名份?」
第0663章 郭某詭論,誠能亂事
打箭爐位於雅州以西,與雅州隔大渡水相望。此境在後世還有一個更加耳熟能詳的名稱,那就是康定。
眼下的打箭爐倒是沒有什麼情歌傳唱,基本上可以說是大唐川西疆土的分界點。儘管大渡水以西仍然還有許多羌胡部落依附於大唐,大唐也因此設立了一些羈縻州府,但也並沒有設置州府、派遣官員進行直接的管轄。
八月末、九月初,川西溝嶺間草木漸有凋零,陰冷的山風穿澗過嶺,氣候也逐漸變得陰寒起來。
在這樣的時令里,大唐益州大都督府一路兩千多人的軍隊突然出現在了打箭爐,一些察知此訊的周邊土羌部族不免警惕狐疑,紛紛派遣部卒至打箭爐附近窺望打聽,想要搞清楚唐國軍隊為何有此動向。
這一路唐軍的統帥,便是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漢王李光順。李光順之所以率眾至此,既不是為了集見諸羌胡酋首,也不是為了攻伐吐蕃,而是為了迎接將要入唐的吐蕃東域赤尊公主一行。
吐蕃方面的隊伍還沒有抵達,李光順便趁著這點時間,分遣兵眾傳告並驅逐聚集在打箭爐附近的羌胡人眾,肅清打箭爐周邊那些閒雜耳目。
李光順率眾於此又等候幾天的時間,吐蕃的隊伍才姍姍來遲。
其隊伍員眾足有五千多人,除了兩千多名甲兵之外,還有各類的男女僕役、匠人,以及依附於吐蕃的東域諸蠻夷所進獻的奴隸,牛馬之屬更數以萬計,大大小小箱籠近千,或人力搬抬,或牛馬馱運。
僅僅只是前路的抵達,打箭爐碉樓城堡西側郊野便被人馬充斥,幾無閒土。
漢王李光順於城門內等待迎接,及見如此龐大規模的隊伍,眉頭已經暗皺起來。
直至郭元振一行引領著隊伍中的吐蕃使者入城拜見,他臉上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頭應過吐蕃使者的入前禮問,之後便開口說道:「公主遠來,行途辛苦,小王於城中略作簡設,請公主入城小作休憩。」
說完這話,他便吩咐同行至此的一些益州官員女眷並婢女們出城入伍去接應吐蕃公主入城,自己並不親往,而是上馬轉身,徑直返回了城中。
吐蕃使者們要配合大唐官員安頓公主起居,大唐一方的使員郭元振,這會兒也匆匆跟上漢王儀駕,返回城府以備詢問詳情。
直到返回城府,李光順下馬入堂,郭元振也趨行跟入上來。屏退閒雜人等後,李光順才不再壓制情緒,抬手一指郭元振怒聲道:「郭元振,你可知罪?誰給了你這樣的膽量,竟敢外結蕃國,勾引蕃女入國來羞辱我宗家子弟!」
郭元振自知歸國後一定會面臨這樣的指責斥問,聞言後當即便跪拜在地,沉聲道:「元振奉王命外使用功,事成於此,確是無可爭辯。」
李光順聽到這回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戟指其人繼續怒喝道:「雍王拔你於拙員下僚,不以卑鄙見棄,事機推授,可謂賞識。結果你內不能正色匡定,外不能威勇著功,只知獵選蠻夷邪色巧媚獻上,且不論你有沒有感念雍王賞識之恩,王之威嚴體面又被你置於何地?蕃國豺狼之種,焉能匹配我弟皎皎風姿、天家體位!」
李光順平素為人恬淡和氣,少有怒形於色,但這會兒卻氣得臉色通紅、指節發顫,可見對郭元振是惱怒到了極點。
這也難怪,他們兄弟幼來相依為命,感情篤深。如今處境雖有轉好,兄弟分領一方,但李光順自知這全是少弟努力奮鬥來的結果。
他身為長兄,面對家業危困卻無計可施、一事無成,困頓在後、全憑少弟臨危赴難的奮鬥,自己覥顏享受,內心裡除了對少弟除了欽佩之外,更有一份難以宣之於口的愧情。
如今見郭元振招引蕃國公主入國,自家少弟還不知會因此承受什麼樣的物議指摘,李光順自然惱怒至極,對郭元振也厭惡到了極點。
老實說,如果不是此前益州大都督府剛剛收到雍王傳訊,若郭元振歸國、著他妥善接應,他根本都不會率軍趕來打箭爐相迎,甚至直接將那蕃國公主拒之國門之外。
也正因此,李光順對郭元振更加惱恨。他兄弟身當大任、日理萬機,都不忘叮囑他接應好郭元振,結果郭元振竟以此相報,也真是讓人情不能忍。
聽到漢王指責,郭元振深拜於地:「大王所斥諸罪,元振不敢推辭。雍王殿下青眼垂我,擬於再造之恩,所以任事捐身忘命。蕃國國情多有妖異,所謂和親之計亦大存曲隱。此非一言能作盡述,請大王容我片刻聲息,將事中曲直淺作申訴,若元振所計悖於上意,無論雍王殿下作何懲戒,甚至刀兵加身,元振絕不敢口含怨言!」
「說!」
李光順聞言後冷哼一聲,入堂坐定,兩眼仍怒視著匍匐在地的郭元振。
接下來,郭元振便將此行經歷種種簡明扼要的講述一番,也並沒有過分渲染誇大這當中所經歷的重重兇險,只是將蕃國國內情勢、以及這所謂赤尊公主入唐和親的緣由仔細分講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