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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沈君諒之外,他清早邀請的沈佺期、喬知之等人也已經入府。幾人入堂見到沈君諒也都不敢怠慢,紛紛上前見禮,特別沈佺期還兼弘文館直學士,如今的沈君諒也成了他的直屬上官,所以見禮更加莊重。
傍晚時分,賓客更多,不能逐一登堂拜見。李潼坐在中堂,看到外間涌動的人頭,一時間也不免感慨他奶奶也真的不是吃虧的主,剛剛賞給他一些財貨,又送來這麼多的客人。
昨夜賓客尚不滿百,已經花了他幾萬錢,今晚如果統請下來,花費還不得直接飆升數倍不止。
不過這些賓客們倒也識趣,許多人僅僅只是遞上拜帖,堂前小立片刻便告辭離開,並不久留。有了這一點投帖的交情,日後如果場面上遇到,便有打開話題的談資。
但即便是這樣,入夜後留在府中賓客仍有兩三百人之多。這麼多的人,李潼也難一一交談相識,只是傳告家人儘快準備餐食供應,不要怠慢了賓客。至於他自己,則還是留在堂中陪幾位重要的客人。
「人事朝夕不同,今日不能簡雅接待,還請學士勿怪。」
這麼多的賓客,其實真說得上有交情的,唯沈佺期而已。這是李潼困頓時便結識的朋友,所以對待沈佺期又比其他人更親近幾分。
沈佺期聞言後哈哈一笑:「大王這麼說,雖是有禮,但卻論薄了情誼。但能常相見,何謂人聲擾。玉樹久寂,是輿情失察,眾皆盲目。如今滿堂賓客,仰望名王風采,若只貪舊日簡雅,厭逐今日風光,孤僻戾情,豈堪論誼。」
話雖這麼說,李潼還是覺得關於接待賓客這件事,還是應該做出一些調整。
無論是他奶奶的態度表達,還是他出於自身的需求,未來賓客盈門的日子必然不少。現在王府是主要的待客場所,但王府本身還有事務安排,也談不上是一個多雅致的場所。
所以他是打算另造一座別園,專門用來接待賓客。至於地點,大可以選在他王邸西園,那裡有園池清爽,有花木繁盛,而且三王邸在一處,大可以將後園完全打通,修成一座獨立的遊園,空間又大,又不打擾正常的起居生活。
類似中唐名相裴度,於洛陽城裡有集賢坊宅園,洛陽城外有綠野堂別業,作為當時洛陽士林文人集聚場所,如白居易、劉禹錫等人多有與此有關的詩篇流傳。
李潼敢動這樣的心思,自然是因為意識到他奶奶很需要一個士林中的頭面人物為其揚聲彰事。如武周中後期的二張兄弟,他們所組織起來的珠英學士群體,無論在文學發展上,還是在政治領域中,都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原本武則天所倚重的北門學士,到如今基本上已經是分崩離析。後來所提拔的一些人,在士林中也遠遠還沒有達到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有了《佛說寶雨經》在前,李潼在政治立場上可以說是極大程度的消除了他奶奶的猜忌之心。他就算是在士林中沽名養望,也只會幫他奶奶搖旗吶喊,只要不明顯流露出傾向他三叔或四叔的苗頭,他奶奶應該對此也是樂見其成。
想得更長遠一些,哪怕是武周建立後的李武奪嫡,李潼也只是一個二線選手。他就算在士林中養成一些氣候,也不會對他奶奶的權位構成直接威脅。
除非他奶奶鐵了心的要把皇位傳給兒子或者侄子,才會出手搞掉他這個不安分的孫子。可如果他奶奶真有這種覺悟的話,原本歷史上就不會發生神龍政變。
當然,如果李潼真的想自立門戶,還要面對一個危機,那就是李派和武派的聯合絞殺,一如武周后期被搞掉的張氏兄弟。不過現在,場面上的政治邏輯還沒有進入到那一步,李潼大有蓄勢崛起的時間。
現在的他,就是他奶奶的親親小奶狗,奉命網羅士林口舌,他奶奶已經幫他把架勢撐得這麼足,他如果還不敢做,或者做不好,那就是自己的問題,來年就算被人弄死都與人無尤。
而且,李潼還有一個思路,那就是拉著他姑姑太平公主一起干。
不過他也明白,他姑姑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覺醒血脈能力,但也絕不是一個安分的人,而且講到優勢較他還要更大,他想跟他姑姑聯合起來搞事業,也得防著會被鳩占鵲巢。
所以短期之內,李潼還不打算跟他姑姑有什麼實質性的溝通聯繫,還是先跑幾步確定自己的優勢再說。
李潼這裡還在盤算著,又聽喬知之在席中笑語道:「今日覥顏列席叨擾,雖無舊情可敘,卻有深情渴望。絲竹新聲但可賞,飲食何須羨八珍。不知今日堂中大王可有音聲新擴,犒慰饑渴眼耳?」
堂中眾人聽到這話,俱都拍掌同問,李潼抬手虛按並笑道:「倒有古詩新擬,舊調多有不合,還未協成曲律,倉促賣弄,恐失雅望。」
眾人聞言後更是鼓譟叫嚷,就連沈君諒都受此氛圍感染,笑語道:「大王曲辭俱佳,老夫也早有耳聞,今日小趁輕狂,為滿堂群眾再請。在場雅客,學士提綱,補闕張望,大王既得玉成,群才磚瓦疊砌,不成華章,亦稱雅事。」
李潼小作拿捏,又聽沈君諒這麼說,也就不再拘泥,抬手讓席畔侍立的楊思勖急返王邸取來詩稿,便在席中遞給了沈君諒:「恭待大監斧言。」
沈君諒打開詩稿,先看詩題為《洛陽女兒行》,便望著少王笑道:「名王風采驚人間,洛陽女兒胡不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