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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評價一個人的政治前途,官品從來不是唯一標準。李嶠出身趙郡李氏,遠不是隋唐之後名望大跌的江東士族可比,四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一個政治人物最是充滿機遇的時候。
而且李嶠資歷豐富,久任畿尉,又曾任監察御史監軍出征,歸朝後于禁中待詔多年。原本雖然只是六品的麟台郎,但攫升只在朝夕之間,像是此前不久便升一級擔任五品著作郎,出掌麟台下屬的著作局,任誰都能看出前途無量。
本身處境不同,即便是做出不同的行為,落在旁人眼中怕也是不同的感受評價。沈君諒所以禮重少王,在這些小年輕們看來,怕是趨炎附勢、敬畏權貴。李嶠禮遇,或是說明少王真有值得敬重的地方。
官場上之輕老敬壯,在這一刻便顯露無遺。人世間許多道理,大體也古今相通。
李潼前世不長不短也混過幾年官場,對這些年輕的校書、正字們的心理把握還算深刻,明白這些人之所以冷落自己,也未必就是一味的耿介狂狷,更深處還是有一種自大與不忿。
這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你們不了解我,才會誤以為我是只憑顏值和出身混日子,了解的多了才會明白我的才華同樣令人驚艷,一點心結也就解開了。如果還解不開,那就自己憋著。
話雖如此,李潼對這些官場愣頭青們倒也並不過於倨傲,說不定其中就蘊藏著什麼幹吏、文豪之類的種子選手,比如陳子昂之類的大手子。滿腹華篇,李潼可是很期待能夠跟陳子昂碰撞一點火花出來。
不過當李嶠向他介紹一眾麟台官員之後,李潼卻沒有聽到陳子昂的名字,一問才知,原來陳子昂早在月前便升官離開麟台了。
算你跑得快!
第0174章 天恩浩大,不敢辜負
就算陳子昂已經不在麟台,但是麟台仍然不負士林精英集萃之地,經過李嶠一通介紹,李潼還是聽到幾個比較熟悉的名字。
麟台大監一人,少監一人,除了李潼這個員外少監之外,另一名正編的麟台少監名為薛克構。
薛克構六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比大監沈君諒還要更蒼老幾分,河東人士。沒錯,正是去年被幹掉的駙馬薛紹的族叔,其人最為後世所知便是薛紹將尚公主時,告誡家人「娶婦得公主、平地買官府」。
薛紹兄弟為人做事不謹慎,去年捲入到李氏宗王謀亂禍事中,雖然也波及到一部分薛氏族人,但這個薛克構居然還擔任麟台少監,可見受到的影響不算太大。
「少俊名王入事蘭台,上下諸眾也都竊懷歡欣。憾在老夫今日還要入直內署,不能久作陪伴,請李學士導引、小通故事,老夫便不久陪了,請大王見諒。」
對於少王的到來,薛克構表現的中規中矩,既無冷落、也無過分的熱情,上前通過姓名便舉手告辭。
薛克構再往下,便是麟台丞王紹宗。王紹宗同樣六十出頭的年紀,出身同樣非凡,是江南琅琊王氏族人。
李潼也算見過不少的在朝高官、道德人士,但見到王紹宗時,仍覺眼前一亮,這真是一個罕見的老帥哥,一部美須垂至胸前,得體的官袍穿戴在身,兩眼炯炯有神,渾身上下一絲不苟,使人站在他面前都頗感侷促,唯恐失禮。
「王丞自出禮儀高族,久為冠帶領袖,時流矚望贊稱麟台儀表。」
李嶠或是擔心少王會因王紹宗年高位卑而有所輕視,特意作了比較莊重的介紹。
不過李嶠的擔心也是多餘,李潼或是不知王紹宗究竟是怎樣人物,但以貌取人、人之通病,見到王紹宗如此儀表不凡,雖然年齡相差懸殊,但也惺惺相惜,舉手抱臂笑語道:「人之幸,近賢而思齊。小王沖幼之齡,淺薄難免,君恩授重,惶恐負大。及見王丞,心弦始松,日後並事一堂,不盼人皆夸美,但得長者一二斧正,可稱不虛此任,餘生都感受用。」
「大王言重,朽態痴長,難較韶齡。大王風姿俊雅,使人慚於形穢,惶然自察,單此一警,便不負聖眷。」
王紹宗拱手笑語,談吐姿態仍是端莊儒雅。
李潼聽到這話,更是笑逐顏開。他聽人吹捧倒是不少,但如王紹宗這種能夠把憑顏值混日子說的這樣含蓄高雅的還是第一次聽到。
雖然細思之下不排除老傢伙笑他錦繡草包的嫌疑,但他不會計較。畢竟才華藏在胸腹中,我單憑顏值就閃瞎了你們的狗眼,以後接觸下來還了得。
接下來讓李潼比較熟悉的還有與李嶠一同執掌著作局的另一名著作郎魏知古,與李嶠年紀相差仿佛,這也是一個宰相種子選手,武周后期將會擔任他四叔李旦相王府司馬,並在睿宗二次登基時拜相。
麟台郎元行沖,是天皇寵臣、營建東都的韋機外孫,本身也是一位學術大能。
麟台郎劉光業,這是一個負面人物,唐書酷吏傳排名第一,還要在周興、來俊臣等人前面,主要事跡就是殺嶺南流人,一日之內屠戮九百餘。
不過現在的劉光業還看不出酷吏的暴戾一面,李嶠對其也是比較鄭重的介紹一下,二者可以算是同期入仕,在李嶠擔任畿尉期間並以文采著稱。
李潼也認真打量這劉光業幾眼,心裡倒生出幾分自身已經在引導歷史進程的奇異感覺。天授年間,武后遣六道使殺嶺南流人,始作俑者乃是早前剛被幹掉的合宮主簿傅遊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