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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應看守事宜布置妥當之後,守將才又進入邸中立在堂前恭聲詢問道:「大論還有什麼需要,直告末將即可,末將晝夜待命。贊普大軍入城之前,便請大論暫居此中,不要外出。末將絕非斗膽拘禁大論,只是、只是……」
欽陵對此倒是不以為意,他自然明白他在蕃國的地位與影響。這守將做出如此嚴密的安排,還真的不是單純的要羞辱制裁他,的確也有保護他的意思在其中。畢竟就算贊普暫時不會殺他,國中仍有其他政敵豪酋們急欲取他性命。
「將軍請放心,我既然入此,便聽憑安置。只是青海方面軍情如何,請問贊普究竟幾時能至?」
他坐在席中,示意守將不必過分緊張,然後又開口問道。
守將聞言後便搖了搖頭:「主上駕程,末將不敢窺問。但既然大論已經入城,王師想必不遠。」
講到這裡,他先是頓了一頓,然後更俯身低聲道:「國中舊事,末將不敢擅作議論。但如今唐人再興兵犯我疆土,軍中上下都盼望大論能夠再顯威能,率我強軍攻勝破敵!」
講到對欽陵的感情,如今的蕃國民眾們也是極為複雜。過往數年,贊普包括國中許多豪族都在不遺餘力的宣傳噶爾家的不臣之心,將噶爾家視作禍國的源頭。國中這些將士與民眾也都難免受此影響,心中不無埋怨大論欽陵為什麼不能恭從王命,精忠事國。
但拋開這些上層人物勾心鬥角所帶來的影響,民眾們對於欽陵的仰慕一時間也是極難完全的抹殺掉。畢竟如今吐蕃之所以國體有成、軍政有序,便在於祿東贊父子的改革調整,噶爾家對吐蕃國中的影響可謂深遠,某些方面甚至都遠遠超過了高高在上、久居紅山宮殿的贊普。
特別是軍中這些將士們,許多都曾在欽陵的率領下征戰四方,獲得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而這每一場勝利,所帶來的不僅僅只是勛功殊榮,更有著分享戰利品、改善生活的實際利益。
可以說除了那些贊普親領的王室衛隊與各家豪酋的嫡系人馬之外,國中這些桂戶軍眾們對噶爾家都懷有著不低的情感。在戎則必崇尚勝利,而欽陵這個常勝統帥,自然也就能夠獲得廣泛的擁戴。
所以守將所言欽陵既至、王師必將不遠,也絕不是無端的猜測。現在欽陵既然已經自投羅網,贊普必然是要儘快將之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絕不能容忍他直接接觸太多國中將士。
在稍微表達了希望能跟隨欽陵繼續征戰的想法之後,守將也不敢再繼續逗留、與欽陵長久的單獨接觸,告罪一聲後便退了出去。
在欽陵抵達積魚城的同時,贊婆所率領的五千人馬也浩浩蕩蕩的靠近了反叛的木卯部領地。
大軍一路翻山越嶺行來,自是有幾分疲憊,但贊婆卻並沒有下令休整,而是親率一千名前鋒部伍直攻木卯部正面營地。
伏俟城征討大軍的到來,讓整個木卯部都人心惶惶。新任的首領柳青雖然有投靠大唐的膽氣,甚至狠戾決絕的手刃親父,可若是講到統軍作戰,與威震青海的噶爾家為敵,心裡還是虛的不得了,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詢問郭元振唐軍主力究竟幾時才能到達,至於整頓部伍、堅守迎敵的工作,幾乎沒有做過。
郭元振對此也有些無奈,他雖然有獨行狼窟的勇氣與從容,但卻耐不住豬隊友的不給力。特別在李禕率部護送流散唐人離開之後,他在木卯部中只剩十幾名護衛,話語權驟降,甚至就連行動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柳青是真怕了他的蠱惑之能,大概是擔心郭元振或會在族中選擇其他人來取代自己,過去這段時間裡恨不能貼身保護郭元振,限制他一切的行動與對外的交流。
所以當贊婆率軍抵達,並開始對木卯部發起進攻的時候,整個木卯部營防幾乎形同虛設,不待雙方有什麼實質性的接觸,分置在外圍的那些族眾們便拔營而走,紛紛向營內湧來,登時便讓整個部族變得更加混亂。
「族長,伏俟城大軍實在是太兇狠,兒郎們實在抵擋不住了!咱們既然已經投靠唐國,為何唐國的援軍至今都沒到來?」
負責外圍組織防守的木卯部族人眼見族眾一觸即潰,頓時也是鬥志瓦解,跑得比其他人都快,紛紛聚集到大營之中,圍住柳青便是一通訴苦詢問。
柳青這會兒也是完全沒有定計,望著帳外倉皇走動的諸多人影,急得滿頭大汗,只是一遍遍說道:「我已經是唐皇冊封的縣公,是真正的唐臣,唐軍絕不會棄我不救!有救的,一定有救……」
「可現在敵人已經將要攻入營中,救兵何在啊?那可是伏俟城的大軍,大論欽陵啊,誰能抵擋得住?」
柳青這一番自我安慰說服力實在有限,族人們全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特別想到大論欽陵種種凶威舊事,更加的膽氣全無。
「營中不是還有一個唐官?不如把他綁來獻出,讓大論消遣怒火……」
突然有人作此提議,而其他族人們在聽到這話後,一時間也仿佛找到了一條出路,旋即便有數人發聲附和。
「不可,這絕對不可!若真獻出唐使,大論欽陵未必會放過我們,唐國必然也要對我部大加報復!」
柳青這會兒雖然也是慌亂至極,但還沒有徹底的糊塗,心知真要這麼做了,那才是真正的取死,因此忙不迭擺手否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