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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也不指望這些反骨橫生的胡部能在正面戰場幫上什麼忙,只要能給欽陵徵召吐谷渾諸部造成一些困擾,就是在削弱對手的實力。如今的欽陵再想動輒於吐谷渾境中調集幾十萬大軍,可不容易做到。
「再取一份飯來。」
被雍王搶了配好的佐料,婁師德這次動作要更快,將要舉箸時,才發現案上谷飯已經涼透,只能又吩咐一聲。
李潼用餐沒有婁師德那麼講究,當新飯送來時,他已經吃完了,一邊捻食鹽水泡煮的黃豆,一邊對婁師德說道:「農事之急,更勝兵期。今日就安排婁公前往河州細封部舊地,先將彼處河谷開墾出來。就先用河源戍卒墾荒,但得地還是要劃歸河州州府。洮州也已經設軍為防,田地還是不好俱歸河源。大軍入了青海境,諸邊仍要加設軍營,軍需諸類,都要總而度量。」
他已經決定把河源軍屯田事宜收回來,以後便專心軍事。只不過河源軍設屯多年,許多兵卒都已經在此成家,家小生活俱仰屯田所出,不好一刀切的處理。
等到各州民屯初見規模之後,那些軍屬也可以就地轉為民籍,直接分配土地與奴役。未來幾年時間裡,他要讓河源軍這些苦守赤嶺的將士們人人都成家底殷實的大地主。
婁師德聞言後,只是點頭卻並不說話,細嚼一番、嘴裡飯食咽下去之後,抓起案左酪飲輕啜一口,然後才開口道:「殿下放心,墾荒是我本業。河州之地,舊在河源的時候,我已經進策入屯,卻被朝中太僕所阻,不願讓邊軍侵占隴右牧監產業。結果牧事還未及興復,其地已經先授党項羌。
如今殿下收回,臣一定儘快將其土墾闢出來,洮、河夾谷,益田三千頃綽綽有餘。其地肥力內藏,攥土流膏,賜給蕃胡本就是浪費。」
說完後,他又等了等,見雍王沒有再繼續說的意思,這才端起陶碗繼續進食。
李潼見婁師德吃的認真,心中突生惡趣,接著又說道:「鄯城來訊,道安西軍使已至,婁公要不要留下來見一見安西的使者?」
聽到雍王再次發問,婁師德進食的動作頓了一頓,但還是咽下了嘴裡的飯又用酪漿漱口,然後才又說道:「安西王孝傑得於勇,唐休璟成於守,此剛柔並濟,無可稱憂。況臣所事隴右營田,知其事未能進於謀,還是不必留見,早一步前往河州吧。」
說完這話後,他又端起了陶碗,想了想後卻把碗放下來,正色道:「周公吐哺,古者稱德。臣雖不至其位,但也傾慕其功。但若專論此行,竊以為吐哺一事未可稱夸,周公身領百事,竟不得一餐之安,為尊者如此,在下者又如何安生?一箸之奢可知天下將亂,一人廢食同樣也可讓民力不恤……」
見婁師德一臉嚴肅,李潼忍不住笑出了聲,起身說道:「婁公安心進餐,小王且先入營巡察,稍後再來送婁公。」
打擾一個吃貨進餐,真是了不得的罪過,天下興亡都搬出來了,李潼也實在不好意思再糾纏下去,索性行出這個食堂。
他在湟源大營里巡察一番,感覺到在有了充足的給養補充後,整個湟源大營都發生了由內到外的變化。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隴邊四月同樣不失寒冷,晝夜溫差極大。此前李潼第一次來到湟源時,見到將士們多著舊袍,可現在都已經換上了新的褐麻,看起來顯得更加精神。巡營的甲兵挺胸凹腹,一臉的油光,再無飢餒之色。
不獨李潼對河源將士面貌改變深感欣喜,將士們對於帶來這些改變的雍王殿下也都感念不已。
雖然沒有什麼道左叩謝恩典的感人畫面發生,但無論雍王行至何處,那裡的將士們都打起精神來,將最好的一面呈現給雍王殿下。
此前的河源軍就像是一個性能良好但卻失於保養、表面鏽跡斑斑的機器,而在增加了足量的給養之後,這個殺戮的機器再次變得內外煥然一新,讓人感動,讓人振奮。
良好的營伍生活,自能將人的心情向積極的方面引導。赤嶺西麓的堡壘被攻克後,意味著不久之後河源軍便要再赴青海作戰,此前幾場敗仗並沒有給將士們帶來太大的心理壓力,可以稱得上是疲敝盡掃、軍心可用。
李潼在營中逛了一圈,午前又親自將婁師德一行送出了大營。
雖然他挺想去看一眼剛剛攻克的那個烏嶺橫堡與石堡城在地勢方面有什麼異同,但想到自己一旦出行,動靜必然不會小,將士們忙於修復城防,也沒有必要為了一時好奇再去增添什麼麻煩。
回到營中後,他又翻閱了一下隴右的地理圖籍,順便考慮一下繼續開拓西河行社的業務,再選幾個對他不夠恭順的胡部開刀練手。
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午後,用餐之際,李潼才又想起來安西來使的事情,便詢問道:「安西使者入營沒有?」
衛兵出堂詢問一番,歸來後回報導:「半個時辰前使者已經入營,但、但要求營中準備熱湯,他要沐浴換衣。」
李潼聽到這話,頓時一瞪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並冷哼道:「身負軍機,走見上員,竟還有暇修理儀表?這使者名何?」
他是真有一點不爽,這使者譜還挺大,讓雍王在這裡乾等,他卻先去洗澡換衣服去了。
「使者名張仁願,官在殿中侍御史,為安西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