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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這是說得什麼話?比權論勢,我家又有什麼出奇?所以得選,便在於一份清素自守的節操。阿耶半生為人做事可稱清白,如果為了爭求一時的浮華、為了強幸貴邸而自損品格,女兒才是不孝罪大。」
鄭文茵見父親情緒有些失落,便微笑道。
鄭融看著女兒,又是嘆息一聲:「我家不過鄉居的門庭,讓你這娘子驟入繁華人世,是有些為難。但這是合族心愿,事通天家,我也不敢孤僻強阻。所以不借別人絲縷、舍盡家財都要給你添置一處宅業相隨,是給你日後留一份底線、留一份保全。若貴邸實在難居,不患沒有一個去處。
如今世道,人事繁雜,你入天家,更加艱難,若有族人循此強作非分之請,你也不要拘泥舊惠、不敢回拒。這三畝小宅,便是你父你兄給你備下的從容所在。貞格自守,俯仰無愧,這天下永遠都有一處我家小女容身之地!」
「阿耶教誨,女兒銘記……」
鄭文茵聽到這話,已經是忍不住的淚水漣漣。
父女兩個還在舍中閒話,突然前庭里又響起一陣喧譁聲,有鄭家子弟匆匆入告,言是又有中使入邸宣敕,鄭融便也連忙起身出迎。
這一次中使宣敕,主要內容是賜永豐坊甲第一所為陽城縣男邸,並加賜絹帛金銀等等諸物。整整十大車的禮貨運入邸中,當鄭氏家人受敕入前搬卸時,更是忍不住的驚嘆連連。
絹帛之類財貨並各類器物暫且不提,單單用作婚禮的禮錢便有三千枚之多,俱由赤金打造,每一枚半兩重,上有「百子萬福」銘文。更有各類真珠、玳瑁、珊瑚之類奇珍,各自滿斗滿斛,幾乎擺滿了大半個廳室。
鄭家本不以豪富著稱,待見滿室珠光寶氣,一個個也都驚得瞠目結舌。
當然,僅僅只是單純的財貨也算不上什麼,最近這段時間賓客盈門,入門的禮貨較之眼前這些只多不少,只不過其中大部分都被鄭融吩咐封存起來。但眼前這些禮貨出自禁中,意義則又有不同。
這一批賜貨不入聘禮,聘禮多少自有定製,哪怕皇室論婚也不例外。換言之,這一批賞賜是可賜也不可賜,是直接表明了聖皇陛下對這一樁婚事的態度。
與此同時,跟隨中使前往臨坊永豐坊驗收賜宅的鄭家家人們也返回來,入門後便手舞足蹈的介紹,那座宅邸深闊數進,占地足有二十畝,在整個洛陽城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宅。而且裝修張設一應俱全,直接便可入住,很明顯是聖皇陛下體恤照顧,希望代王妃能夠在自家宅邸中出嫁。
如此一番厚賜,也讓這樁婚事以及整個鄭家都更受時流矚目,一時間整個神都城裡都熱議此事。更有甚者,許多人家甚至無顧婚禮還未完成,已經在打聽門路,想要將自家女兒也塞入代王府,不計較為妾還是為婢。
代王邸中李潼得知鄭家受此殊賞,心裡不免有些酸溜溜,打算找時間跟鄭家人解釋下,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們所受的恩寵那都是我真金白銀的巨款砸出來的,可不要被我奶奶慷他人之慨挖了牆角。
總之,在聖皇陛下大手筆的恩賜之下,這一樁婚事一時間成為都中時流矚目的焦點。甚至就連原本牽動時流人心的王城驛兇案,都變得不再那麼受關注。
在這萬眾矚目的氛圍中,時間終於到了四月上旬迎親這一日。
整個上午,積善坊代王邸中人員出入頻繁,全都在準備著傍晚迎親的事宜。整個積善坊都是張燈懸彩,沙堤鋪出了坊外直接連上定鼎門天街。
東西坊門都由代王邸親事、帳內接管,在坊的金吾衛街徒包括眾武侯坊吏也都暫時被代王府接管,全力籌備迎親事宜。
偌大一座代王邸,人聲鼎沸。
後堂自有房太妃與太平公主領銜督事,指揮著幾百名奴婢張設裝點,單單各類彩燈便懸掛上千個,陽光的照耀下已經是美不勝收,可以想見夜幕降臨後一起點燃又是怎樣的美不勝收。
太平公主對婚事籌備可謂是熱心十足,親自遊走於各房舍之間,指揮每一件器物的擺設位置,甚至吩咐奴僕們將後院諸多本就繁花盛開的花木全都纏繞上彩帛,看得房太妃一陣心疼,忍不住勸道:「孩兒聖眷在享,勢位貴極,又何必再耗用這些閒力,浪費鋪張。」
太平公主聞言後則大笑道:「天家論婚,哪有奢儉的算計。慎之他邸庫充盈,不用此時,更用何時?今日鋪張,有了做事的經驗,來日兩小兒作禮,可以忙中有序,嫂子你不用操心,諸事有我看顧,一定作弄得驚艷全城!」
說完後,她又著急忙慌的走進王邸庫房中一通搜揀,練起手來熱情十足,別人想拉都拉不住。
李潼偷閒往後院逛遊了一圈,心疼得有些笑不出來,角落裡抓住李幼娘忿忿道:「你這阿姑有點瘋,拿我家財貨作糞土使用,來年你要成禮,可不要怪阿兄出手寒酸!」
李幼娘聞言後嘿嘿笑道:「阿兄你就由她造弄,總之廢了多少,待我去了她家,全都給你補回!」
李潼聽到這話,大感欣慰,總算感覺到這妹子是沒白疼養。
午後,外堂百子帳已經搭起。百子帳即就是青廬,後世多有人論這是所染鮮卑胡俗,但這一習俗古已有之,《玉台新詠》便有「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魏武曹操跟袁紹做街痞混日子的時候,就拔刀入青廬、搶人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