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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在聽取採納各方意見之後,也並沒有將宵禁完全廢除,只是將宵禁的時間縮短了一個時辰,讓民眾們在初夜時分還能有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
至於違觸宵禁的事件,若查明無涉罪行,基本以罰金為主,不再作監禁徒刑等處罰。若沒錢上繳罰金,便需要在長安、萬年兩縣作役十天到一個月的時間,勞役的範圍無非灑掃淨街、修剪街道樹木等雜使。
所以眼下的長安城裡,若豁得出去罰錢幾千,又或者掃上一個月的大街,夜中浪行不再是權貴人家的特權。常有市井遊俠兒前夜鮮衣怒馬的浪行街上,第二天便灰頭土臉的在坊區間搞公共衛生。
金吾衛作為如今南衙碩果僅存的治安大隊,與勾院捉察軍在京中並稱兩大凶旅。前者抓坊間犯禁,後者查官商贓賄,凡有出動,那馬蹄聲都是叮噹亂響的錢幣碰撞聲,可謂凶名卓著,等閒人不敢招惹。
眾昭文館生徒們也不乏被金吾衛當街擒獲、第二天家人拿錢贖人的經歷,此時跟隨雍王儀駕行在長街,那些如遊魂一般在街面出沒不定的金吾衛街徒們自然不敢橫加阻攔。
一路行走間,不乏街徒隊伍入近窺望而後又遠遠遁開,諸生徒們自有一份狐假虎威的恣意,有些被罰錢太多的生徒便忍不住向著金吾衛街徒隊伍怪叫挑釁。
男兒少年總不免浪蕩無狀,雍王府侍從官們不便發聲喝阻,跟隨的昭文館待制賀知章則似笑非笑的望著幾個發聲怪叫的學徒說道:「新近入館,正不知眾學徒各所擅長,聞此發聲洪亮有力,來日開館可以挑選你們幾員唱讀學規。」
縣官不如現管,那幾個怪叫的學徒聽到這話後,無不啞然,尷尬一笑後再也不敢胡亂叫嚷了。
一行人在朱雀大街轉入金光門橫街,走過了西內皇城南側,便抵達了崇仁坊。
雍王雖得冊封,但並未在坊中新造府邸,聖人只將崇仁坊里的潛邸故業賜給了雍王,作為孩兒在宮外臨時落腳處。
雍王儀駕入坊後,早有一眾宮人宦者們站列在坊門內等候。其他人對於這一排場並不意外,唯有李光源望著隊伍中一名身著綠袍的宦者怔怔出神,若非同行的李承德貼心的幫他把住轡繩,無所控御的坐騎險些要撞上道邊的柳樹。
李光源回醒過來後向李承德道謝,收回的視線卻又忍不住向彼處瞟去。
行走在府員隊伍中的高力士這會兒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回想早間大哥樂高安排他率員出宮布置王邸時一臉的怪笑,那會兒他還有些不明所以,現在算是明白了。
他們幾員乃是聖人宮中最親近的侍員,偶爾也會隨駕入坊居住幾日,自然難免會見到宮外的小郎君。
這突如其來的會面,頓時就把高力士搞得有點發懵,下意識的裹足落後幾個身位,隱在其他宮人宦者們身後,腦海中則搜腸刮肚的回想聖人於此究竟有沒有什麼交代或暗示。
高力士這裡緊張不已,殊不知另在別處的一個宴會場合中,聖人同樣也不能淡定。
今日除了雍王在崇仁坊邸宴會同窗之外,而在城北外苑也有一場聚會正在進行著,乃是聖人與皇后一同宴請那些伴學雍王入讀昭文館的貴胄子弟家長們,也算是昭文館家委會的一次碰面聯誼,至於會不會商量給老師送駿馬、造大宅,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雖然並不是大朝之日,但有一些官員家長也需要參加國子監的釋奠禮,所以宴會開始的時間已經不早。王方慶、楊再思等長官們更是等到雍王等離開後,才又匆匆的奔赴外苑參加這場宴會。
等到人員悉數抵達,兩處宴會幾乎同時開始,外苑的宴會設在了命婦堂,場面較之雍王邸自然更加盛大。
因是官員並家眷悉數赴宴,因此殿堂中各家席位也都加設帷幄,彼此間並不能一覽無遺。諸家賓客到場後便各自入席坐定,在聖人與皇后尚未入殿時略作聯誼。
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莫過於三原李學士了。李學士內外功表多有附名,更兼詩名極盛,但卻偏偏的甚少參與京中的各類聚會,自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感。
如今再得聖人賞識,李學士之子也伴讀雍王於昭文館中,今日聖人親自設宴款待,李學士也終於露面於人前,許多人見到他夫妻登堂入席。
李學士臉色略顯蠟黃,相貌倒是俊秀,身高不算英挺,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皮氅,語調沙啞且惜聲。據說是剛剛從磧口前線返回,途感風寒所以形容有損,車馬勞頓不耐久立,更不敢抱恙近人,與時流淺言幾句後便在夫人攙扶下入帷坐定。
雖然說李學士同人交流時總透出一股疏離感、不夠熱情親近,但群眾也都不以為意。
這樣一位文弱的書生,能夠得到聖人的信任看重,每逢國有大事必然身赴行伍之中,偶或遠在青海、疏忽便赴天南,如今又從磧口歸京,審其經歷,就連最勤懇忠直的臣員都自愧不如,更不會在這種小節上斤斤計較。
入席之後,有了帷幄遮擋人眼視線,那李學士便解開氅衣,身形更顯單薄窈窕,張口吐出壓在舌板下的桃核,就著白瓷反光摸著自己的臉頰,卻被自家娘子一把將手打落:「稍後還要入拜致辭,千萬別擦花了妝容!」
「可憐、可憐,人家尚且不知情事滋味,倏忽間竟嬌妻愛子俱全!」
被自家娘子收拾成男兒模樣的柳安子自有幾分不忿,剛才與朝士交際時的緊張不需多說,這會兒總算略得喘息,視線一轉便抬手向自家娘子懷內探去,嘴上還嬉笑道:「闊別數月,娘子身姿更顯豐腴,快讓為夫手量壯大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