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頁
這樣的普給濫授會不會造成武散官含金量直線下降?這是一定的,但那畢竟是以後需要面對的問題。李潼這種獎犒力度還是小的,他們李家剛造反那會兒,高祖李淵打進關中普授五品官,被人勸諫封賞給的太泛濫了,但李淵回答咱是造反、不是吃席,如果不成功、他媽的命都沒了,現在計較這個就是多餘。
眼下李潼所面對的局面雖然不是起家造反那麼艱難,但也是社稷存亡、多事之秋,如果搞不定,祖宗都得讓人給揚了,更沒有必要拿幾年、十幾年之後將要面對的問題來制約當下的言行選擇。
而且這一次群眾們在則天門前助陣撲殺叛軍,功勞的確也不小。雖然我家大門常打開,但那是北門自家人瞎鬧騰,這一次差點被正面直剛,想想也讓人覺得後怕。所以超格論功行賞,也是情理之中。
借著賞格公布、群情振奮之際,李潼又下令進行營伍整編。這方面也沒有什麼花巧,在場神都群眾三四千人,三百人編成一營,以五十名在守則天門的行台老卒為核心,將已經陣列整齊的神都群眾逢十抽一,很快就編成了十五個營隊。
有了基本的軍事編隊後,接下來再使派任務就簡單多了。諸營分成三班,兩班出巡全城,一班留守皇城,肅清城中街道,若是遇到大規模的亂卒流竄亦無需出擊,儘快回奏皇城,由皇城出兵捉討,捉討使由行台部將趙長興擔任。
當定亂使陳銘貞率隊出巡全城之後,李潼才終於有時間了解一下綦連耀此次叛亂的具體情況。這一次叛亂發生的突然,李潼之所以提前知曉並疾行歸都,是來自于田少安的報信。田少安的報信中也只是指出了有這樣一種可能,具體內情所涉不多。
「此亂所以興發,根源仍在逆賊韋承慶。韋賊密謀迎回廬陵王,並暗使同謀諸家陰聚卒力。但因聖、因南衙將士入坊撲殺韋氏滿門,致使城中群逆無有協調,綦連耀以洛州司戶參軍預謀奸計……」
徐俊臣這傢伙一直遠遠候在一側,等到雍王開始詢問相關事情的時候,便疾步行出講述起來。
李潼聽著徐俊臣的講述,心裡也漸漸將這一場叛亂脈絡稍作勾勒。簡單而言,綦連耀叛亂就是廬陵王潛逃歸國的一次餘波事件。
隨著韋承慶被殺於坊間,神都城內相關同謀者一時間也是群龍無首。接下來南衙將士再作搜捕,但本身並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再加上貪功冒殺,對於相關逆黨打擊遠遠不夠,反而讓整個神都城秩序更加崩壞。
之後聖人李旦被譁變的北衙將士劫走,南衙這些剩餘將士也陷入了崩潰。神都那些涉事人家勢力聚集後,同時也陷入了一個尷尬局面,那就是廬陵王不見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無所謂善惡忠逆,整個神都城都陷入無序的混亂中。
綦連耀身為廬陵王謀反同黨,官爵、權勢並不最高,但其所擔任的洛州司戶參軍卻是一個極為關鍵的位置,掌管戶籍、賦稅、倉儲等民生息息相關的事宜。雖然官職所帶來的權力也因為秩序崩壞而不復存在,但卻能夠讓他在動亂發生的最初掌握相當一部分人物力量。
「綦連耀先使州吏把守州府倉儲,洗掠存貨,之後又憑籍掠取諸坊高戶,人物強取,勢力大壯。都水使者劉思禮與之有舊,早有通姦之謀,趁亂遊走坊間為其遊說、招募同謀,寒家亦為造訪……」
張說繼續做出補充,並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遞了上來:「臣家雖不為名族,亦累世領受唐家恩祿,自不與賊同流合污。唯賊勢大,不能力敵,蟄伏坊野,細收罪證,凡所叛逆與謀者,俱錄此中……」
李潼接過那名單略作瀏覽,繼而又神情沉靜的遞迴給張說,並說道:「道濟立身方正,雖立身濁流、卻能忠貞不屈。辨察使職便付予你,為我察發都畿潛藏賊惡,勿枉勿縱!」
張說聽到這話,一時間既喜且憂,喜的是能在雍王新班底中得居一席使職,憂的則是這職務所司典刑、本身就是一個結怨的差事,跟他對自己的定位頗有偏差。但雍王既然已經授意,他也不敢拒絕,只能恭然領受。
至於徐俊臣,聽到張說把他的老本行給占了,頓時也是滿心的失落,眼下的神都城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無比富饒的狩獵場,摩拳擦掌的手皮都快磨破,居然英雄無用武之地。
李潼自將徐俊臣的落寞看在眼中,接著便笑語道:「定亂扶鼎,首在誅惡,然諸功士若犒給不及,不免人情離散。徐某可願擔當訪問,為我擴取坊間人、物,以實倉邸之空虛?」
第0773章 熾情難表,惟乞一活
神都城中,宵禁街鼓聲響起之後不久,街面上遊蕩人眾逐漸退縮到各個坊區之中。然而卻有一路人馬,約莫四五百眾,自南市行出,策馬直抵洛堤,而後沿洛水向西而行。
相對於偌大城池,這四五百人自然不算起眼。但在雍王檄文抵達神都城後,激發起了一場叛亂,城中多路人馬向皇城匯聚,坊曲之間就算還殘留一些鬧亂人眾,在受到雍王檄文與街鼓聲的雙重震懾下,也都少有敢於橫行街面者。
因此這群人馬一路行來少有阻撓,很快便抵達了天津橋南側。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天津橋周遭不乏火光閃爍,有限的視野內可以看到橋面上還殘留著大部人馬通行所遺留下來的雜亂痕跡,自然是此前入寇皇城的叛軍們所造成的。而眼下徘徊於左近的身影,多數都是神都城內諸人家所派遣的耳目,想要打探了解一下皇城中勢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