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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敬一所譏笑的,便是裴行儉的另一個女婿王勮了。當年神都革命後,王勮因為在職中書,倒也顯赫了一段時間,但很快便被強臣李昭德打壓下去。消沉之際卻不安於室,數年後更捲入廬陵歸國的亂事中,直接身死於當年洛陽的那場動亂里。

    蘇味道與王勮雖然是連襟,但彼此行道不同,早年便疏於聯繫往來。如今被李敬一拿來取笑,他自然也不甘示弱,幫李敬一回憶了一下其兄承風嶺戰神的舊事。

    彼此鬥嘴雖然都沒輸,但卻連面子上的和氣都難再保持,再共事起來自然難免碰撞連連。

    在選月初期的時候,兩人分掌案事,再加上張嘉貞的居中調和,彼此間的糾紛矛盾倒還沒有影響到選事進程。可是隨著典選越近後期,特別一些待遇優厚、能出政績的好官職位上,那就是各執己見,難以調和了。

    眼下選人們的各種考評其實基本上已經結束了,但銓選流程仍然遲遲沒有走完,便在於兩名主官對於一些職位上的爭執不休。一直到現在,仍有兩百多個職位沒有敲定人選。

    於是,針對京司某個職位或是大州某個缺員的人選爭執,便成了當下選院中的日常。蘇味道之所以厭居選院,寧願忍受出入的喧鬧嘈雜,不當直的時候也要回家來,就是為了養精蓄銳,明天有精力繼續與李敬一纏鬥。  

    原本蘇味道也並不是一個好鬥的性格,武周舊年甚至有「模稜兩可」的時評,最不願意標持己見,與人碰撞。生人至今,最有風骨堅持的還是當年在河東時反制庶人李成器。

    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眼見到李敬一氣勢洶洶要踩著他上位,而且這對蘇味道而言也是仕途上一個極大的機遇,他當然也不肯讓步。

    雖然歸家後難掩身心的疲憊,也忍不住向夫人稍微吐露怨言,但具體官事上的糾紛,他還是不願說的更具體一些,因此只是含糊過去,繼續進餐。

    用餐完畢後,蘇味道便精神懨懨的坐在席中迷濛著睡眼。夫人見他精神欠佳,終究還是心疼,於是便低聲道:「久疲雖然不是病症,但也銷人筋骨。妾便告退歸寢,夫郎不妨招取細人侍者,或能遣懷解乏……」

    聽到夫人這麼善解人意,蘇味道便也強打起精神來微笑道:「老夫已非筋骨少壯,疲則臥、倦則眠。夫人且去,我這也便睡下,明晨還要早起坐衙。」

    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第二天天還未亮,蘇味道便早早起身,雖然精神還沒完全恢復,但也總算不像昨天那樣形神俱困。

    今日隨非朝日,但蘇味道作為吏部的長官,還要坐衙半天處理一下當司事務,並等待禁中與政事堂是否有制敕傳達。  

    眼下吏部大多數官員都在選司,包括與蘇味道相看兩厭的李敬一。蘇味道也不擔心李敬一會趁著他不在通過什麼人事決議,反正最終結果還是要通過他的審批才能上交都省。

    眼下合司俱忙碌選事,衙堂中積事並不多,蘇味道很快便處理完畢。閒暇之餘,他便站起身來在衙堂內外略作踱步,便不免聽到一些閒話。

    對於普通人而言,朝堂上的人事調整高遠莫測,難以猜度。但像吏部這樣的要司,一些高層風向其實也能略有窺見。

    比如說宰相劉幽求已經在政事堂數年之久,年前年後可能就會有外放州府的任命。而接替的人選,極有可能會從吏部湧現。因為今年乃是州吏大舉之年,吏部出身的宰相對於州縣政治得失自然了解更深。

    衙堂中便不乏吏員低聲議論,對於勢頭正健的侍郎李敬一頗為看好。若李敬一也能進入政事堂,那就是兄弟三人接連拜相,真正坐實國朝第一望族的殊榮。

    聽到這些議論聲,蘇味道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他眼下的處境比較微妙,若能早入朝半年,都將會是下一步政事堂人選的有力競爭者,可是因為聖人親征在外,并州太原府需要有能員坐鎮、防備漠南而不宜大動,所以蘇味道便一直等到聖人凱旋才得以歸朝。  

    蒲州的裴守真因為在聖人親征之際於河東督運有功,所以提前一步補入政事堂。同為河東州官的蘇味道希望自然就更加的渺茫,這也是李敬一在明明官階有遜的情況下,還敢直接挑釁上司的原因之一。

    「李某欲典賣選權,為其營張拜相之資,我既在司,是絕不能允!」

    無論在公還是在私,蘇味道當然都不希望李敬一接替劉幽求的位置,心裡也是暗暗發狠道。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正待舉步前往選院,可還沒來得及走出衙堂,便有都堂官員疾行而來,遞上一份今早由禁中發出的敕令。

    垂眼見到敕文內容後,蘇味道臉上頓時展露笑容,並忍不住揮拳砸在案上,只覺得連日以來所積攢難消的疲憊頓時消散一空:「聖人明辨秋毫,何物能在此英明聖視下營張私計!」

    敕文的內容很簡單,說的只是一樁小事,若選人賀知章考選通過,選司可就案授其富平縣尉。

    原本這樣一樁小事,自不值得聖人親自垂詢指點,但眼下選事膠著,聖人御筆便有破局之能。

    今界選禮中,不乏台省在職又或高功勳人家子弟參銓,所以便有一股暗潮希望能夠推動賀知章這個開元元年的榜首拔格得授。

    有了這樣一個吸引注意力的存在,其他好官選授關注度便不會太高。這個賀知章也算適逢其會,功名過於特殊耀眼,反而成了一些別有懷抱的時流推出來供時流臧否議論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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