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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嶠首先趕來,狄仁傑倒並不意外。可是王美暢到的居然比李嶠還早,就不免讓狄仁傑心生狐疑,同時想起近來聽到的一些傳言。
「狄相公可知雍王為何著人提走張相公?」
王美暢見到狄仁傑後便開口問道,同時滿臉擔憂道:「我從鸞台來,鸞台所出之令是要將張相公並一應案卷判入憲台,這、這究竟是……」
狄仁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李嶠臉色已經是白了一白。武周一朝重刑典,這其中憲台是被酷吏侵害最嚴重的,眼下宰相李昭德也只是專領刑部與司刑寺,諸如來俊臣那樣的酷吏仍然留在先台中。
所以近日朝局中的清算,一旦將所涉案事發往憲台,就意味著要從嚴判處、凶多吉少了。
大佬們之所以留下憲台那些酷吏,就是為的榨乾淨這些人的價值,而那些人為了保命,審起案子來兇狠作風甚至還要超過此前。
李嶠跟這個舅舅感情還是比較深的,得知張錫深入如此險地,而狄仁傑一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裡便不免發慌,連忙起身說道:「卑職先往雍王邸求見,如果有什麼訊息傳出,有勞諸公及時使人走告。」
狄仁傑聞言後便點點頭,目送李嶠離開後便打量著坐立不安的王美暢,眼神則若有所思。
第0488章 庸人自擾,死不足惜
李守禮回了積善坊後,並沒有返回自家王邸,而是直往對街雍王邸而去。
這時候李潼還在前堂,翻看著王紹宗等人初步編寫的張良媛家世,一邊看一邊直樂。
名族譜牒其實也並非什麼不傳之秘,像魏晉時期九品官人法,選司常備諸名族譜牒簿書,如果不熟悉這些,甚至都不能擔任選司官員。
國朝以來,為了壓制這些名族,太宗、高宗時期都曾經大肆修編姓氏錄,諸如清河張氏這樣的家世,也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王紹宗等人雖然並不專修譜學,但身在麟台那樣的閒職有的是時間看書,眼下又不是信息大爆炸的後世,因此對清河張氏譜系也並不陌生。
這第一版的編寫,便直接將李守禮生母一家家世追溯到了北魏時期。因為六鎮起義再加上爾朱榮河陰之變,張良媛這一支張氏族人被迫離開河北祖地而向關中遷徙,直到隋朝時落籍軍戶,成為折衝府將官,自此便在關中休養生息。
這一篇小傳字數不多,但是引經據典,信息量十足。如果不是李潼心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單看這篇傳記,怕是真要以為這就是事實,張良媛一家的確是流散在關中的清河張氏子弟。
但在看完後,李潼還是有一點不滿,因為這一篇小傳只是滿足了他讓張循古叫張良媛姑奶奶的要求,而並沒有滿足讓其家直附定著房的要求。
眼下清河張氏最顯貴一家,要從北齊時期的張晏之論起。張循古就是張晏之長子張虔威的兒子,而高宗時期的宰相張文瓘則是張晏之次子的兒子,張錫則就比他們小了一輩,是張文瓘兄弟的兒子。
按照王紹宗等人編的小傳,早在張晏之幾代之前,張良媛一家便跟這一支分了宗,輩分起來了,關係卻遠了。
這並不符合李潼要將人噁心一臉的打算,於是便又說道:「能不能讓張延與張晏之直接敘齒?」
王紹宗等人聽到這要求後,不免都是翻了一個白眼,張晏之那是北齊高洋時期的人物,突然在唐世多出這樣一個血脈親近的小兄弟,這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李潼也自覺這要求有點不靠譜,再見幾人如此神情,便乾笑道:「只要能附在定著,輩分上也可以放寬一下,有勞幾位學士再作一稿。」
世家大族定著房就是有這點不好,世系記載太清晰,讓人搞動作都搞不起來。但如果不把張良媛一家插在定著房,張氏又不會覺得痛。
畢竟傳承悠久的大家族,族支實在太多了,平常不見面,就算論起輩分叫爺爺也只是眼不見心不煩。他要讓張延一家跟張循古他們年頭年尾總要見上一面,不喊爺爺喊叔叔也可以接受。
且不說幾人伏案改稿,得知李守禮返回,李潼便轉望別廳相見,聽李守禮講起在張循古家門前的遭遇,滿意的點點頭。
懸在頭頂的刀那才最嚇人,一刻不落下來,你就猜不到究竟是要砍你腦袋、還是要割你汗毛。
李守禮撂下幾句狠話就回來,這並不是勢弱,而是在給清河張氏持續施壓。反正主動權在他們兄弟手裡,接下來就看清河張氏是什麼反應了。
李守禮回來不久,雍王邸很快便有人登門求見,是皇城中的李嶠並其他幾個張氏親友,明顯是先知道了張錫被提走,至於李守禮在坊中的鬧事還沒有傳入皇城中。
李潼本來不打算接見李嶠,但想了想之後還是吩咐將人放進來。他跟李嶠好歹也算是老關係了,舊年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出閣的時候就有了聯絡。
李嶠也是他想要拉攏的河北人之一,其人身為文壇宗主,在士林中還算是頗有號召力的。如果因為搞清河張氏便放棄這一層情誼,還是有點可惜。
李嶠臉色不太好看,入堂便拜,也並不多說什麼。
李潼見狀,示意人將李嶠扶起,然後嘆息道:「本來與學士故誼,有什麼情勢請託,也不需要親自來告。但這一次,所涉卻並不止於我,而是已經擾及庭中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