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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國君臣離心悖義,勢成水火,幾至不能相容。琛氏此女雖出身豪強宗戶,但卻並無親長包庇,處此漩渦之境,全無自保之力,不甘為人指掌玩物,遂生逃國投唐求庇之念。蕃國君臣授以虛榮、加以假使,仍是迫害之計。」
郭元振講到這裡,嘆息一聲:「此女身世境遇或堪一嘆,但其生死禍福確也不值一顧。唯蕃國所加宗家名份,當中確有事機可趁。蕃國君臣爭強,短時或還能稍作按捺,久則必有一戰,亂起國中。我既執其宗女在手,一旦賊情至此,自有出兵干擾其國務之話柄、動機。所以招引此女入國,絕非獻以色相之用。」
李光順聽到這裡,臉色稍稍有所緩和。
大唐立國以雄壯,所收容包庇的異國王族不在少數,且不說本就被大唐所攻滅的西突厥興亡、繼絕可汗,最典型的莫過于波斯薩珊王朝的王子俾路斯,其人亡國來投,大唐不只加以庇護,甚至還曾嘗試幫助其人復國,雖然最終未果,俾路斯最終也死在了大唐的土地上。
從這一角度而言,郭元振招引護送吐蕃的公主入唐尋求庇護,倒也說得通。大唐與吐蕃如今雖然關係惡劣,頻頻交戰,但算起來還算是舅甥之國,略存前誼。
當然拋開這些所謂的國之情誼不談,如果吐蕃國中真的發生郭元振所描繪的那種情況,大唐出兵干涉那是必然的。有這樣一個吐蕃王室身份的人在手中,屆時自然就有更多的操作空間。
李光順聽完郭元振這一通解釋,雖然情緒有所平緩,可一想到那所謂的和親盟約,心情又變得糟糕起來,並凝聲道:「即便這吐蕃公主有此後計之用,也不至於要以王之清譽有損包庇其人。雍王如今已是宗家少壯,國之柱臣,未來更……總之,聘娶一蕃邦女子,總是不妥。」
李光順是典型的士大夫想法,對蕃邦自存偏見,同時也不太認可太過變通近詭的謀計,仍是從心裡牴觸天家正式的接納一個蕃邦女子。
郭元振見漢王不再像此前那樣惱怒,才又繼續說道:「所謂和親之論,不過吐蕃一家之言而已。蕃女既然入唐,那自然就是兩頭和尚、各自念經。我大唐國計策略,豈能因於賊言?
賊以此欲給我困擾,我亦可因此更亂賊之情勢。其國強臣凌主,王室幽弱,勢將不守,亟待外援,遣其王女來求我國,因恐強臣阻撓、不能成行,所以和親為名,憑雍王殿下青海勝威、以恫嚇強臣。」
既然最終還是決定要招引蕃女歸唐,在這方面郭元振自然也思忖良多。蕃國以和親為名,那是蕃國的事情,但在大唐看來,蕃國王室就是已經承受不住權臣噶爾家的凌辱,所以才派遣王女出國求援。
無論什麼樣的說法,只是要給國中群眾一個交代,並有藉口能夠應對朝廷針對雍王所發出的指摘。
雍王可從來沒有繞過朝廷去聘結外邦的打算和行為,蕃女入國同樣是青海大捷的事後餘韻,這更顯示出雍王在青海戰勝蕃國大論欽陵後,於西方所樹立起來的威望之崇高。
聽到郭元振這番說辭,李光順張張嘴不知該要如何評價,片刻後才嘆息道:「郭某詭論,誠能亂事。」
郭元振聞言後也不知這評價是誇獎還是指責,只是垂首不言。
「雍王身當方面,求賢若渴,所以唯才是舉,不拘小節。但這並不是你等用事者可恃之生驕的理由,大臣體格為匡正益世、如此才得長守。若只憑詭用,即便寵幸一時,必難長久。雍王待你頗厚,一言寄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負這一番情懷。」
最後,李光順還是敲打了郭元振幾句才結束了談話,彼此秉性不同,他不太認同郭元振這個人,但雍王對其用或不用,他也不會幹涉太多,只是希望郭元振不要太失分寸。
第0664章 漢王性僻,不樂成婚
「這就是大唐的長安城?如此雄壯城池,能居多少人丁?」
葉阿黎一身胡服騎裝,勒馬頓足於隊伍當中,抬眼望向遠方平地中聳起的那座巨大城池,口中忍不住發出這樣的驚嘆聲。
這已經是她們一行入唐的一個月之後了,其入唐所攜帶的大隊僕從人馬大部分都被留在了雅州當地,只有幾百隨從在唐國漢王的引領下,自蜀中出發,過秦嶺而入關中。
一路行來,風物繁盛,所觀所聞全都大異於吐蕃風物。葉阿黎一路上自是驚嘆連連,對大唐的繁華富足的直觀感受沖淡了初入異國的惶恐感。
原本在路過蜀中益州的成都城時,她便已經被城池的繁華熱鬧驚訝得說不出話,時過良久才有所緩和。
本以為成都城的繁榮已經是大唐最頂尖的水平,之後行經巴山秦嶺的時候,似乎也印證了她的猜想,蜀道艱難,有的地方完全不遜於吐蕃的溝嶺縱橫,往往幾十裡間不見人煙。
可是當隊伍進入關中境內後,葉阿黎才意識到她此前的想法真是有種坐井觀天的味道,關內各地阡陌交錯、雞犬相聞,處處鄉邑、幾無閒土,民間的這種殷實與祥和,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而當她真正來到長安城外、親眼看到那座此世最為雄壯的城池後,心中的震撼溢滿胸腹,甚至大腦都震驚得一片空白。
「難怪大論欽陵對唐國風尚那麼執著、著迷,見識過人間還有此境,國中那份荒涼又能給人多少誘惑?」
原本葉阿黎還有些不能理解大論欽陵為何放棄她為之營造的機會,只是專注於外境吐谷渾的經營。直到見識到大唐關中富庶、城池雄壯後,才算能夠體會大論欽陵強悍外表下那一份不願屈就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