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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太妃聽到這話,臉色也有好轉,示意徐氏入前來,閒聊故事。回想往事,她對徐氏印象自然不算好,但如今處境從容,心境也變得豁達,也沒有什麼窮追舊過的念頭。
徐氏在這裡陪伴房太妃一會兒,便又前往禁中尚寢局支取一些床蓆張設。來到尚寢局這裡時,卻見門前聚集了許多宮人,俱都向院舍門口張望著。
徐氏見狀,連忙拉過一名相熟宮人詢問道:「怎麼回事?」
「有外官入宮拿取宮人,聽說院裡周司設與外朝案事有涉。」
宮人湊近徐氏,低聲回答道。
話音方落,院中便響起一陣喧譁聲,一名衣裙凌亂、髻發散開的婦人被幾名賁士提取出來,正是宮人所言的女官周司設。
那周司設掙扎哀號著,但卻只是徒勞,有一名武士上前揮杖重重砸在其人頸後,那周司設口吐鮮血,身軀驟然一挺,旋即便沒了聲息,不知是昏厥過去,還是已經氣絕身亡。
眼見到這一幕,周遭圍觀的宮人們眼中已經生出滿滿的同情,但也不敢發聲,只是各自斂息退後,徐氏也不例外。
與外間官兵同來的還有一名尚宮局司正,見狀後上前一步,戟指那名動手的兵卒,厲聲道:「周司設或涉刑案,但自由有司查問論斷,你等刑卒再敢私刑加之,我必明奏聖皇陛下!」
一名青袍官員見狀上前呵斥兵卒幾句,但誰都看得出是在敷衍,之後幾人叉起仍然不省人事的周司設,便沿宮道向外行去。
幾人行過徐氏附近時,徐氏見那青袍官員一臉的獰笑,依稀聽到其人低語:「賤婦還敢厲聲,下次便來擒你……」
這一行人很快離開,但聚在此處的宮人們卻遲遲不散,徐氏也加入到私語討論中,才知那周司設所牽涉的案件竟是近日內外側目的皇嗣謀反一事。
得知這些訊息,徐氏心內也是一凜,想不到這把火這麼快就蔓延到了宮中,同時也不免暗暗慶幸,她雖然在宮中任事多年,但與皇嗣一家卻沒有什麼牽連。而她所傍住的代王殿下,如今正在勢位之上,倒是不怎麼擔心會遭受牽連。
不過在場其他人卻沒有徐氏那麼樂觀從容,皇嗣一家常年生活在禁中,如果真有什麼反跡,那肯定要在禁中大肆搜查求證。
大內皇宮雖然規模宏大,但說到底不過一個大一些的池塘而已,狂力攪動之下,魚蝦驚走,誰又能保證完全不受波及?
且不說宮人們因此擾動而驚悸有加,時近傍晚,外朝諸王簇擁聖皇陛下儀駕抵達九洲池,瑤光殿內外樂聲大作,氣氛更加熱鬧喜慶。
武則天似乎心情不錯,起碼錶面上看來是如此,入殿後便示意各家分席入座,不乏感慨道:「天家人情,一如民家。只是各自領任事務,分居坊間,倒沒有太多閒暇齊聚一堂。諸王各自才器不能虛置,你等在庭婦流就要懂得和睦勤訪,不要讓人情疏遠。此番各家召集禁中,存的正是這樣的情義。」
席中各家女眷聞言後,紛紛起身斂裙作禮,恭聲應是。
武則天環視殿中一周,繼而舉手指了指代王妃鄭氏,又說道:「門中諸婦流,雖然各自婦德勤修,朕所知不多,唯代王妃事跡幾樁深合朕意。今日諸家在堂,細認各家婦長,夫主勤於外事之際,你也不要秀慧自珍、深居不出,各家之間多作問候,有什麼家居的困頓,及時扶助解憂。就算新婦力弱不能,大可入告祖母。」
聽到這話,堂中諸王並女眷們臉色俱都有些不自然,聖皇言語中,儼然將這方入門的新婦當做了宗枝各家的女管家,自然讓人不爽。
李潼在席中倒樂起來,示意自家娘子安坐聖皇側席,並起身道:「諸宗長當面,本不宜自誇家事。但門中所以添得閨秀大婦,在於君恩垂問。王妃名門秀姝,端莊溫婉,入門以來,內外和睦,家事井井有條,使臣後顧無憂,能夠更加從容於事。琴瑟和諧,家事稱美,臣夫婦銘感君恩,自不敢狹計自珍,但得恩親指令,當然也願宗家諸庭都能從容和睦,凡諸親家事所問,絕不敢辭。」
王妃鄭氏聽到這話,俏臉上自有幾分羞赧浮現,先向聖皇作禮,然後才又說道:「妾本閨中拙幼,蒙恩入侍天家,不敢擅夸婦功。能語人者,唯恭、唯勤,銜恩於內,謹慎於事。天家富貴,本無養生之患、榮辱之困,恬靜自養,不浪使、不辜負夫主命格之貴、才器之功。」
聽到這夫妻倆一唱一和,武則天眉眼之間更有舒展,示意這一對小夫妻入座,然後又望著她的侄子並媳婦們說道:「只是這麼簡單的道理,許多人半生虛度,卻咂摸不透。日前所以嚴懲梁王妃,不在於性厲,只是恨此拙婦德行無修!
天家自有富貴、勢位的推享,能夠借用民婦幾分?榮養之餘,閒來應該深思自己配不配得上這一身享用?竊用非分,則禍不遠矣!天家有情、亦有威,門中婦流,既沐於恩情之內,也要伏於威令之下!如何能夠長守不失?便在於代王妃所言,唯恭、唯勤!」
講到這裡,她又掃了一眼梁王武三思:「這麼說,梁王知前事何以如此處置了吧?」
武三思本來還沉浸在拜相的喜悅中,聽到這話後身軀頓時一激靈,忙不迭避席而出,拜倒在地顫聲道:「臣慚愧,成家年久,卻家事草草、無善可夸。拙婦曝丑於外,使人誤以為天家門風不謹,獲罪應當!門中賤婢不壽而夭,想是命格本賤,難承天家恩威之重,未足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