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頁
不過這件事如果捅到官面上來,是不可能只局限在武三思一身。後世水軍玩洗地,都懂得混淆視線、轉移話題,更不要說古代這些官場人精。
不過就算不用這一點,李潼也有法子折騰武三思,將幾份奏抄甩在案上冷哼道:「南省要司、奏抄國事,筆法如此潦草不得體,半點莊雅都無,發還本司重擬!」
聽到這話,且不說候命的書令史一臉愕然,楊再思也是忍不住的掩嘴咳嗽。他覺得自己底線已經放得挺低了,沒想到這小子比他還沒底線,你找茬能不能找個好理由?因為字跡潦草就要駁回,朝廷養你們給事中吃屎的?
聽到楊再思一串急促的咳嗽聲,明顯不認同自己這理由,李潼索性移席坐在他對面:這茬我是找定了,理由你幫我想一個,否則朝廷高官厚祿養你何用?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出口,遇到不識趣的難免詰問,朝廷養我跟你有半毛錢關係?這話現在不好回答,但等老子真發了飆,你就知道跟我啥關係了。
「且先退下。」
楊再思抬手屏退廳中余者,這才抓起那些奏抄審視一遍,勾勾寫寫並嘆息道:「尚書天官用事者行文草率,多犯格式,也真是需要督導教訓一下!」
李潼聞言後眸子頓時一亮,舉手道:「請侍郎詳教。」
楊再思見狀後便嘆息一聲,暗道難怪宰相崔元綜此前要默許衙官們擠兌這小子,誰屬下有這樣一個人都挺難受的。身份敏感且不說,關鍵是家長也不是那種篤守規矩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有無妄之災。
但現在既然開了一個頭,他也不好打住,得罪武氏諸王是挺慌,但轉頭再被這小子告一把刁狀,也落不下一個好,於是只能認真細緻的將行文所犯格式一一分講。
朝廷章法,自有律令格式之分,其中格式類似後世《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同時也有官衙行文規範有關的內容。畢竟奏抄每日所積函文就成千上萬條之多,如果沒有一定規範,那行政還怎麼搞?
楊再思自是精於案牘,然後才是諂媚之能。如果不能憑著真材實料爬到一定位置,想諂媚也無處可表。所以他這一番講解也是深入淺出、提綱挈領,加上李潼本來就領悟力不低,很快就將相關問題了解個七七八八。
他也自覺得由此發難,要遠比他那字跡潦草得體的多,受教之後便將文書稍作規整,然後便對楊再思拱手道:「尚書天官做事如此粗疏簡陋,豈有南省首曹姿態!卑職請下省督導訓告一番!」
「去罷,去罷!」
楊再思擺擺手,有些無力地說道,只是又叮囑一句:「訓告則可,只是不可誤了正經曹事。」
對於這一點,李潼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他下省就是為了收拾不正經的武三思,其他人事當然不會擴大打擊。真要耽誤了正經的銓選事務,武三思不報復他,他奶奶也得收拾他。
報仇隔夜,李潼已經忍得挺辛苦,這會兒有了上司的許可,則更加按捺不住,擺手喝令將尚書天官今日所有奏抄全都封箱裝車,隨他直往彼處官廨。
吏員們裝車的時候,省中官員們見到這麼大的陣仗,不免紛紛上前圍觀,張說更是直入近前詢問道:「郎君這是要……」
「去尚書天官署,奏抄錯漏連連,下省訓告。」
李潼也不隱瞞,直接回答道。
張說聞言後,臉色便微微有變,片刻後則舉手道:「郎君初番下省,卑職理應隨從,但案事雜多……」
「不妨事,你去忙,又不是什麼遠使。歸來再問各案失察之責!」
李潼聞言後便擺手說道,張說這傢伙也是個小機靈鬼,其家本就洛陽本地大族,其人又在永昌元年制舉中一鳴驚人,人脈路子都很廣,心思自然活絡,不同於劉幽求、鍾紹京這些在神都舉目無親、無從依傍者。
李潼也不強求所有跟他交往的人都要死心塌地的站隊交投名狀,反正日後對人對事、他自己心裡也會有親疏的差別。
吏員們封箱裝車完畢後,李潼便一擺手,一群人浩浩蕩蕩行出官廨。
省中其他人已知去意,不免有人想隨行上來想要看熱鬧,楊再思心情正惡劣,見到官廨中一片亂糟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在階上頓足冷哼道:「還要不要做事!」
可惜他平時本就風評不高、威望不足,即便厲訓,下屬們也少感震懾。與此同時,李潼要往吏部去找梁王武三思的茬這一消息也快速從鸞台擴散出去。
當李潼一行來到吏部官署門前時,這裡街前街後並轉角處都聚滿了湊熱鬧的朝臣,至於尚書天官一眾官員們也早已經門前等候。
「天官吏部郎中鄭杲,率群僚恭待給事下省巡望。」
一名臉型方正的緋袍官員見鸞台一眾行至近前,便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南省六部,吏部號為首曹,因為主管典選人事,那真是見官高一等。但這一份威風,在鸞台面前自然抖不起來。署前十幾名官員恭立,緋袍者就有三人之多,自吏部郎中鄭杲以下,紛紛入前見禮。
面對吏部群僚敬拜,李潼也是一樂,果然下省抖威風,遠比省中坐衙有趣得多。今天先來吏部,明天去工部冬官,讓武家這幾個貨輪番給他擦鞋。
可是當他視線在群僚身上一繞,臉色當即一沉:「爾等上官何在?」
天官尚書李景諶久病不事,主持日常曹務的便是兩名侍郎,一個就是梁王武三思,另一個則是李嶠的舅舅,名為張錫。可是現在兩人都不在場,在場官職最高的,便是吏部郎中鄭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