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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騎技精妙,不遜老能之類,更有人望拔萃,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張克己年近四十,頜下蓄著短須,自有隴邊爽朗,誇起人來也不含蓄。
李潼聞言後則笑道:「張君過譽,若只一味美我,則就冷落了神都時流的熱情啊!」
他直入帳幕正席,請眾人各自坐定,然後才說道:「前日小聚,所言戲弄經營,諸君近日也都逐場有見,神都士眾推尚馬戲、熱情十足,場場聚滿,全無閒地,可見是大有可為。來日入朝,我便要請奏聖皇陛下,於城西人苑、城東溫雒坊、城南龍門並設鞠場,士庶閒弄此樂。張馬王之名,諸位自然也知,禮請名門高足入朝執事閒廄,兼弄此業……」
張克己聽到這話,便又起身向李潼行禮道謝。
在場人眾,都是神都城南北兩市豪商大賈,聽到這裡,已經各自精神抖擻,眼神發亮,其中一長者起身道:「郎君屈尊提攜,我等民戶自然景從緊隨,眼下唯一一疑,就是此經營業務當中,官本幾多,又允民本幾利?」
「這本來只是一樁閒務,不足付在朝廷公論,只我一時貪戲,又恐勞傷惹謗。官本兩分,出民四利,既能收料補養閒廄,又能與民同歡同利。事雖不在經典,但也會立契為令,這件事,稍後自有司宮台屬眾跟進。」
李潼又繼續笑道:「所以先告諸君、各自籌備,也是懷念舊年新入世,人事草草,諸君謁我門邸,人情助勢,不至於客席空空。」
他這話倒也不是客氣,如今他雖然不是宗王,但區區一宗馬球聯賽的商事也不值得親自邀見這些商賈。舊年他人勢尚微弱的時候,這些商賈們便多獻貨結緣,如今從容了,隨手分惠也算是回報。
近日不再前往鸞台攬權,趁著閒暇之際,恰逢安西大勝、民風尚勇,李潼才又搞起馬球聯賽。
這又關係到本錢繳公,任事鸞台之後,李潼才有感這件事想要做成並不容易,畢竟關係到諸多官吏們切身利益。
本著挑軟柿子捏的原則,他先將司宮台本錢抓來,投入到馬球聯賽當中,不過武周一朝太監們本就地位尷尬,公廨本錢也是微薄,真的不當什麼用,所以拉引民本入股。
人事關係都集中在神都,即便運行出錯也好修補。對於這件事,他奶奶也表示贊同,如果能有一個好的開始,無疑對接下來諸州本錢繳公是有不小的借鑑意義。
至於張克己,本就名門之後,本身又經營著規模龐大的馬場。他丈人唐修忠舉薦之後,李潼還一直沒想好怎麼安排,正好藉此安排一個閒廄副使的職位,品秩雖然不算高,但是這個位置挺關鍵,尤其藉此也能向北衙禁軍進行滲透。
李潼還在這裡跟人閒談,突然聽到帳幕外響起喧譁聲,行出帳幕向外看,便見一群市井遊俠們正叫鬧著衝進人群里打鬧轟趕,開出一條道路,之後便見到身披大紅僧袍、腦殼油光鋥亮的薛懷義在一眾人簇擁下行入鞠場。
眼見這一幕,李潼只能率眾人行至鞠場邊沿等待薛懷義。
「巽郎果然在此!早聽人說你於此弄戲,今日得閒,來給你助陣。」
薛懷義笑聲仍爽朗,很快行入場中下馬,抬高手臂拍拍李潼肩膀,環眼望向周遭觀眾們,口中則感嘆道:「我白馬寺也有鞠場,閒來遊戲。講到迎就眾望,終究不如巽郎專能啊!如此熱鬧場面,不是我陋寺寡眾能比美!」
第0342章 懷義說親,結怨於人
薛懷義如今爵封鄂國公,官在左衛大將軍,更有幾番率軍出征突厥的功事加身,聲勢自然不同以往。
其人入場,能夠列席作陪的,唯李潼兄弟倆並幾名同場遊戲的勛貴子弟,張克己與那些商賈們只能帳幕之外恭立,使得偌大帳幕都顯得空蕩蕩的。
薛懷義坐定之後,撫摸著那鋥亮大腦殼,視線望著李潼顯得有些複雜,默然片刻後才又咧嘴一笑:「是了,還沒有恭喜巽郎,帷中再添新姝。楊相公病榻托女,如今已經盛傳都邑,能得弘農楊氏這樣的名門禮重恩結,可知巽郎如今人勢大壯,故識訪見都變得不如往年便利。」
聽到薛懷義講起這事,李潼不免又是頭疼。他也沒想到,楊執柔居然這麼固執,明明在其家邸已經直言拒絕了,但過後卻派家人將自家閨女直接送入王邸中,款行城中,重禮招搖,使得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下來,早已經鬧得滿城皆知。
李潼對此也是憂煩不已,他也不是假道學、虛客氣,楊家那小毛丫頭想想就覺得是作孽。
但楊執柔擺出這幅架勢,卻讓他不好拒絕,其人目下本就纏綿病榻,如果自己再不顧這份殷勤直接將其女送還,不巧之下如果這傢伙短期之內掛了,說不得就會被人誤解成是被自己氣死的。
真要發生這種情況,弘農楊氏那也不是尋常門第,結親不成反成仇,肯定不會就此罷休。而且這也會讓人覺得他太倨傲,連弘農楊氏面子都不給,會讓其他想要結誼的時流都裹足不前。
但直接認領下來,這也不是李潼的風格。先不說作孽不作孽的問題,楊執柔這都快掛了,真要兩腿一蹬,自己又該以什麼樣的禮數去登門弔唁呢?
所以他乾脆把楊家那小娘子寄養在嫡母房氏處,自己則率娘子避居別業,等到這陣風頭過去。如果等段時間楊執柔不巧真掛了,那也就好辦,直接把這娘子再送回去服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