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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眾人聽到這呼喊聲,頓時又紛紛議論起來,大多數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當下狀態。
崔液繼續喊話道:「人間不公、世道不治,人唯自救,才能解脫!舊者天皇賓天、家國所託非人,妖后鳩占鵲巢,徐俊臣之流,皆其害世虐民之爪牙!前有《鳩鳥賦》時文,便在申訴妖后禍國故事,妖后禍國,萬民何罪?朝廷為防公道議論,竟然使刑監眾……」
「原來如此、原來……老子生平無作惡業,不知因何得罪,原來是有狗官加害!」
這會兒,人群里才陸續響起悲憤控訴聲,崔液在聽到這些聲音後,臉上笑容更盛,於是便繼續呼喊道:「禍國妖后,已經遭天收拿!虐民的爪牙,也已經被義士剷除!但世道仍有餘禍,今上名為唐家嗣血,實則妖后暗藏宗家的敗類,至今仍在蠱惑人間,竟要掘我先皇大帝陵墓、將妖后罪身一併盛葬,若由之計成,人間還有公道?人間還有是非?」
話喊到這裡,崔液自是熱血澎湃,他所著賦文意境更深,但之前訪聞議論卻都淺嘗輒止,不能直接申及聖人,讓他頗生憤懣。之前還要隱忍,如今既已舉事,總算能夠當眾呼喊出來。
然而接下來群眾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並非恍然大悟的驚覺到今上的醜惡面目,而是紛紛驚呼咒罵起來:「狗才說的什麼邪話!竟敢污衊聖人!」
「這哪裡是舉義鋤奸,分明聚眾謀亂!」
「妖后自有禍國的惡行,聖人卻是救世的英主,豈容賊徒污衊!」
群眾們呼喊聲此起彼伏,站在高台上的崔液自有幾分不知所措,而權楚臨見態勢不妙後,忙不迭喝令道:「快、快驅散這些賊民,不准譁噪……」
然而在察覺到這些人正在謀亂之後,人群中也喧噪起來,有犯人破口大罵道:「老子雖然無稱良善,但也只是偷驢罰役而已,狗賊厭世求死,莫來牽連老子!」
「昏君不道,愚蠢下民不知、自有智者傳教,還不聽從……」
崔液站在高台上,聽到這些愚民們盲目盲從的呼喊,自有幾分痛心疾首的悲憤。
然而這時候台下卻陡地竄入一人,手腳併力向崔液撲去,口中還在忿聲咆哮著:「老子不需有知,只知該要狠入你這狗賊耶娘!開元之後難得安生,偏有賊孽禍害人間……」
崔液猝不及防下遭此撲襲,頓時滾落進台下的人群中,人群內此時也是群情憤慨,自有群眾蜂擁入前,拳腳直如暴雨般砸落下來,霎時間便將其人完全淹沒,很快便將這個意圖救世、壯志未酬的智者毆打致死。
權楚臨等人也萬萬沒想到,他們身冒大險解救出來的這些犯人們非但不感義響應,反而直接倒戈報復,但見態勢如此不妙,忙不迭呼喝黨徒打算抽身退走。
「莫讓這些逆賊走脫!難得坊間查發大惡,擒下便可換賞!老子偷驢才只當錢五十,拿下一賊可向官府加萬!」
那偷驢賊好不容易擠進人群里,卻見那想要蠱惑他們從亂的惡賊已被毆死,正覺怒氣無從發泄,轉頭便見周遭賊徒已要退走,連忙張臂大聲呼喊,這些賊徒又比一頭瘦驢值錢多了,還不用擔心會遭罰役,怎捨得讓他們走脫。
縣衙所關押的這些人犯,意外的不夠配合,權楚臨等非但沒有達成煽動民情的目標,反而自己一眾黨徒陷入到了亂鬥之中。
京營突然遭受封禁,勢力本就不足,今夜不得不發、入坊弄險,縣衙關押的這些犯人們本就是計劃中重要一環。
因此行事前權楚臨便一直在作叮囑,切勿大量殺傷這些民眾,但卻沒想到這些預定的同黨們反而成了阻撓大計的絆腳石,而且還不是一兩塊,簡直就是一片雜礁。
之前留守府并州府一系列的處斷,本就讓他們人物調度困阻諸多。也是故舊崇義,總算將人勢聚集起來,但所使用的器杖則就倉促簡陋。
所以能夠成功攻破縣衙,主要還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手,加上徐俊臣入京這兩人搞得縣衙人事繁多雜蕪,衙役們多有倉皇逃散。
可當真正發生激烈抵抗時,倉促起事的所有弊病便全都暴露出來,僅僅只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犯人們纏鬥反撲,便讓一眾謀亂黨徒們焦頭爛額。
「快走、快走!這些愚昧賊徒不明道義,不值得捨命搭救……」
雜亂的人群中,權楚臨奮力推搡開擁擠而來的人眾,心中自是懊悔不迭,若早知愚民如此頑劣,還不如直寇其他京司要害。
但如果權楚臨知道坊外情景如何,心中的懊悔鬱悶或許會好受一些。原本他以為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有所反應的金吾衛街徒們,在他們攻入坊中不久便快速的調聚圍攏過來。
「王相公頻告需當提高警惕,變故原來應在此中!」
金吾衛大將軍陳銘貞當街策馬衝來,聽到坊內的嘈雜聲後,神情間並無驚怒之色,反而頗有興奮。
他自無未卜先知之能,但在雍州長史王方慶的提醒之下,近日也在原本的巡警布置之外另作防備,也只是本著小心無錯的想法,卻沒想到不知死活的賊徒鬧亂京中。
正因加了這些人事布置,所以才能在鬧亂方生的第一時間便有所察覺,並快速的做出反應。
「快快包圍此間,不准走脫一人!賊徒厭生求死,合當我等街徒坐地分功!」
陳銘貞興奮之餘倒也不失警惕,第一時間命人將此坊區包圍的水泄不通,並著員巡告周邊諸坊嚴加封鎖、人員不得擅出,以防備還有餘黨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