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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片刻後他又強作笑顏道:「將軍過慮了,若朝廷已知此情,怕今早將軍已經難出直堂。之所以兵務調整,無非聖駕將歸,並非專治京中某人。但也因此事臨關鍵,若聖人入關,才是真正的萬事休矣!」
權楚臨聽到這話,眼中恢復幾分神采,但片刻後又黯淡下去:「即便如此,我符信已繳,無從調度甲眾,又怎麼去……不如趁事未發,逃離京城!蕃人與我長謀,若往投之,應該能得保全……」
「圖謀大事,乃是臨淵危行,不進即死!吐蕃所求的,只是關中鬧亂,又怎麼會真的禮待英才!將軍據勢才得恭敬,若直往投,大唐國情仍壯,他又怎敢因將軍一人見惡大唐,必將反縛送歸!」
祚榮見權楚臨志氣傾頹,連忙苦口婆心的勸告打氣道:「即便兵符遭繳,無非不可調度京營,但朝廷也會因此將營士封鎖西營,無從指揮。換言之即便京城有亂,營士亦難使出,這反而更加利於滋亂。此前諸所謀計,本也不是獨仰京營,坊曲暗藏的黨徒才是真正主力!」
祚榮這番勸說,倒讓權楚臨紛亂的心情略有安定,又連連點頭道:「幸得祚大警醒,才讓我不至於驚慌自誤。但今人勢有變,故計想也需改,我又該……」
「侍御史徐俊臣歸京,攪動坊曲群情不安,多有坊人在捕受害。屆時將軍引眾直攻長安縣衙、解救坊人,坊人必定感義響應,屆時再引眾奪取州府,則近畿州縣盡在掌控。臨淄王叩闕奪宮,內外呼應……」
祚榮將權楚臨穩住之後,又商討了一番起事的計略,然後才又返回匆匆稟告。
當得知權楚臨軍權已失、內衛領掌宮務時,李隆基也是心緒一沉,內衛將士的精勇他自有見,絕非倉促聚就的徒眾能夠匹敵,有其把控宮防,必將難以攻破。
聖人雖不在京,但留守府卻在皇城,直接奪取留守府並得官符印信,才能搶在聖駕歸京前假傳書令、暢行州縣。因此奪取留守府乃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後事更無可能。
「宮防有改,確是一危。但對大王來說,可以無憂京營悍將的反制,更得自主。不要忘了,京中還有大長公主……」
崔湜在沉吟一番後,又沉聲說道。
李隆基在聽到這話後,眸光頓時也是一亮,握起的拳頭重重敲在案上,心中已有決斷。
京中近日躁鬧諸多,太平公主卻全無所知,她一直忙於督造秘器文物,除此之外的雜事全都無心過問。
太皇太后的死訊自東都傳來時,她自是傷心欲絕、徹夜悲哭,一直到了第二天臨淄王妃再次來訪,她才略微恢復了幾分精神,著員引入內堂相見。
只是當臨淄王妃行入時,卻並非孤身一人,旁邊一人作隨從打扮,赫然正是臨淄王。
太平公主見狀心生訝異,還來不及詢問,李隆基已經搶步入前,掩面悲哭起來:「不意去年相見竟成永別,祖母她何其厭我,我苦候邸中、至死未得召見……」
聽到李隆基的痛哭聲,太平公主心中剛有消退的悲情再次湧出,淚水也忍不住的滾落下來:「老病有數,總有一別……」
姑侄兩人對坐痛哭,許久之後哭聲才略作收斂,李隆基揉了揉通紅的眼眶,這才開口澀聲說道:「今日違禁離家,除了失親悲痛,還有一事懇請姑母護我……」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一份《鳩鳥賦》遞給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接過一覽,頓時臉色大變、怒形於色:「誰、誰人作此妖言中傷!我母、我母魂出未遠,竟然就遭此毒咒……」
李隆基撲通一聲跪在太平公主席前深拜道:「我睹此妖文時,心中也是悲憤難當。姑母還記得日前著我擬文抒情?我雖出入不便,但也細囑相知,卻沒想到竟招惹來這樣的妖文中傷……」
「是你、是……」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頓時垂眼怒視李隆基,但見他涕淚滿面,心中又生出遲疑:「你真不知何人擬此毒言?」
「我縱然不器,總也還是戶中瓜葛,怎麼會……唉,就連姑母都作疑,想知我往日行徑如何的遭人厭恨!但我的確不知、不知何人作此,賊人弄奸構傷、誣衊宗家倫情,交雜於我人情世故之內,無非是要一網打盡……」
李隆基滿臉淚水的哽咽道:「若我認領此罪,能讓在世親長心氣平順,那我索性直認……但奸人構計狠毒,就是為的讓世人眼見血親制文辱罵、更加毀謗祖母名譽……我一人死又何惜,但祖母卻因此更遭羞辱……」
「既不是你,為何要認!無論何人,竟敢如此構陷毀謗,國法不容、我亦不容!來日審察擒拿,我必手刃此賊!」
太平公主聞言後又怒聲說道,心中對那構計者已經是恨到了骨子裡。
「只怕、只怕我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東都遣徐俊臣歸京查案,徐俊臣是何樣人、姑母難道不知?其人兇惡狠毒,最擅羅織弄怨,唯恐案事不夠重大,最喜凌辱尊貴,怎麼肯公允裁斷?他是一定會構計陷我,將我置於死地,正直清白非他所求……」
李隆基講到這裡,又連連對太平公主叩首道:「所以我懇求姑母,能夠稍作庇護,讓我不要冤屈於這酷吏之手……只需、只需等到聖人歸京,我自陛前請罪,但得查實絲毫有涉,哪怕身受臠割極刑,我也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