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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素出身趙郡李氏,又是前宰相李敬玄的弟弟,而其弟合宮令李敬一近來又與弓家頗有積怨,正是一個案查此事的適合人選,所推引出的案情也更具說服力。
念及這一點,武則天又發問道:「那個洛陽縣獄中關押的合宮主簿……」
「其人名為傅遊藝。」
聽到武攸寧的回答,武則天便點點頭,又問道:「那個傅遊藝,究竟是因何身死?他身上究竟有什麼樣的罪情,讓丘神勣不得不冒險傳告弓氏?」
武攸寧聞言後便一臉苦色道:「當時實在不知那個傅遊藝被提入洛陽縣廨,千騎新創,將士難免陌生,事發猝然,入坊後或有搶功私心,不能查清是誰將之斬殺。嚴推之下,恐千騎將士也難免人心惶惶。」
聽到武攸寧這麼說,武則天也是無奈一嘆。薛懷義大軍歸都之前,她在畿內最倚重的力量便是北衙羽林軍與千騎了,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動搖自己的心腹力量。
可是那個傅遊藝一死,與丘神勣有關的事情就變得撲朔迷離。儘管丘神勣口口聲聲說他根本就不認識傅遊藝,也不知徐敬真事,更沒有傳信給弓嗣明,一切都是無妄之災,受人陷害。
但現在已經是死無對證,丘神勣的一面之辭,武則天也不會完全信任。畢竟丘神勣只是一張嘴,而弓嗣明與金吾衛街使陳銘貞都信誓旦旦指控丘神勣。
特別是那個陳銘貞,其人本就是丘神勣舉薦引入南衙禁軍之中,且又掌握丘神勣去年在博州殺良冒功的罪證,彼此失和之後,丘神勣意欲殺人滅口,並不是說不通。
「陳銘貞家中宮貨來歷,查出來沒有?」
武則天又問了一句,羽林將軍武攸宜便上前回答道:「涉事者有司宮台蘇見誠、尚宮台司簿張氏等等,諸人俱已招供,舊年丘某陰結並窺問禁私……」
講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後又補充道:「另蘇見誠還招供,丘某賄使他私下安排人眾供事嗣雍王府邸,其子蘇亮目下仍事廣漢王邸中……」
武則天聞言後,臉色頓時轉為盛怒:「這些賤奴,怎麼有膽量!涉事宮官,俱施醢刑!」
同在殿中的武三思聽到武攸宜的話,本來正待張口說話,但見神皇盛怒如此,一時間也是嚇得有些心慌,乖乖將涌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之後幾日,武則天一直在忙碌中渡過。藉由狄仁傑舊論暫奪張光輔相位,並將秋官尚書張楚金調離刑司之後,事情逐漸納入正軌。
特別是秋官侍郎周興在審訊過程中拿取到關鍵的證據,張光輔在去年平滅豫州越王李貞的戰事中私論圖讖、陰懷兩端,算是徹底將張光輔送入死路。
因為這一項罪名,還涉及兩個關鍵的證人,那就是當時同樣負責平叛的中軍大總管麴崇裕與後軍大總管岑長倩。
這兩人一是南衙大將、左武衛大將軍,一是鳳閣內史,都不能或者說不敢舉出張光輔當時忠勤王事的證據。如此一來,就算再有人為張光輔開脫,也根本就拿不出有力的說辭。
拿下這一最關鍵的目標之後,武則天算是鬆了一口長氣,並有心情關心其餘。
之後武攸宜又送上審訊一眾宮官的證詞,武則天特意看了兩眼那個被安插在廣漢王李光順邸中的宦官蘇亮的罪證,發現那個蘇亮潛藏在王邸中數月之久,居然沒能交代出一樁這個庶長孫日常起居有失儀軌的事例。
看到這一份供詞,武則天自然大感滿意。
過去這段日子,她可謂是忙得焦頭爛額,也根本沒有時間與精力關心幾個出閣的孫子,今日來了興致,便尋來宮官御正,詢問三王最近在忙些什麼,繼而便得知過去這段時間裡,三王也並沒有閒著,除了早前賀表之外,還有幾份奏書積在案上。
這其中有以嗣雍王李守禮名義上奏言是慈烏台即將建成,希望能進獻佛典入台供奉。
「這幾個小兒,活得也是戰戰兢兢。」
手捧這一份奏書,武則天隨口感慨一句,然後便翻起另一份三孫子河東王奏書,便見也是同一類內容,只是除了請供佛經之外,還有就是進言近日往來魏國寺,多見都邑權貴人家在魏國寺借經但卻長久都不歸還,希望朝廷能夠正視並解決這樣的惡習。
這一類的瑣事,武則天不疑有他,隨手批允,及至翻到廣漢王李光順請值宿禁中的奏書後,她臉上便露出幾分欣慰,神態也變得正式起來,提筆認真予以一段回復。
第0155章 吾年弱冠加朝散
午後時分,李潼還在邸中跟魏國寺住家的和尚聊天打屁,突然家人來告說是中使已經抵達王府,通知三王即刻入府接敕受命,他也略感意外。
他這裡剛剛行出門口,便見二兄李守禮正神情嚴肅的站在他家邸門前,便隨口問了一句:「二兄怎麼不入府?」
李守禮示意他靠到自己身邊來,低語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前日王府整理後院,我特意讓人留下一個渠口沒有在水底設柵,這是留給兄弟們退路。大兄今次是逃不了,我也要留在邸中照顧娘娘,稍後中使宣罪之後,我會在前堂阻撓他們,巽奴你趕緊由此處出逃……」
李潼看一眼神經兮兮的李守禮:「你不是說要讓肥魚出入,供你垂釣?」
「這種算計,怎麼好明訴於人?此前宮使入捕那宦者蘇亮,我就明白……早前都是你操心家事內外,這一次換二兄給你鋪設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