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頁
「天皇家國托我,當中所歷、一言難盡。只盼慎之不要讓他祖母等太久,讓我生見國托能者。」
如今朝廷與行台對立的氣氛太濃厚了,已經干擾到了各自的運作根本,如果皇太后的威脅變得強烈起來,朝廷對行台的針對也會有所收斂,稍留餘地。
武則天身在當中,可以作為一個支點,用以維持一種相對的平衡,儘管這個平衡很脆弱,但也是她眼下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稍後情勢轉劣,你們也就不要再留神都,且赴西京。」
武則天講到這裡,又垂眼望著上官婉兒正色道:「今次解決漢王家事,婉兒你的籍名宮卷一併銷去。但你久傍宸居,不是寂寂無名之人。天家守此麟種,可以托大,很是不容易。不要讓私情的迷亂,敗壞了他的名聲。」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臉色先是一羞,旋即黯然,接著便目泛淚花道:「婉兒刑家孽種,一介賤身,幸在皇太后陛下揀選收養,此身能活。絕不敢貪男女情趣而加害殿下……此生只伴陛下,不再貪望其他。」
「但慎之他,不是一個輕舍之人……」
武則天又意味深長地說道,不為上官婉兒戚容所動。
上官婉兒聞言更慟,拔簪刺指,以血為書,叩地悲聲為誓:「此身若得發遣,永匿江湖,絕不在以前朝情孽糾纏殿下!若再踏足內苑,不得好死、人神共唾!」
武則天又是默然半晌,好一會兒之後才嘆息道:「你起身吧,且如此言。」
第七卷 東問鼎
第0685章 廬陵器小,不能守國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上巳節前後,長安城東南的曲江池附近又是遊人如織、踏青消遣。
不同於去年的亂後新定,市井蕭條,在經過了長達一年多時間的休養,特別是在年初前後吐蕃再次犯邊,雍王殿下復引行台中四軍布武隴關之西,再次挫敗了吐蕃的攻勢,使得整個長安城士民對行台更加的信心高漲。
由於吐蕃的犯邊,今年的元宵日長安城又是在一片肅穆的宵禁中渡過。民眾熱情積攢到了上巳節,隨著雍王率軍凱旋,終於得以宣洩出來,以至於曲江池周邊處處帳幕,幾無閒土,民眾們踏青歌樂,場面熱烈,氛圍喜慶。
早在武周如意年間,雍王短留長安城時,便曾經主持過曲江集會。當年雖然由於意外的原因使得這一場集會頗顯虎頭蛇尾、草草收場,但這一習俗卻沿襲下來,引人津津樂道。
如今雍王重回長安,行台政治清明,所以今年這一場曲江盛會,規模也是尤為盛大,盛況幾追最讓長安人自豪不已的貞觀、永徽年間。
長安市民向來不乏娛樂精神,今年的曲江集會盛況空前,各種戲樂內容也都是多種多樣。除了最讓人期待的平康伎登台戲演,民間也有各種各樣的戲樂呈現,譬如鄉野社戲、遊俠踏歌、角牴馬球之類,包括一些胡人也都積極參與進來,各有斗采戲樂。
大唐民風好鬥強爭先,民間戲樂已經多有斗戲,諸勛門權貴自然也是不甘落後。
特別行台執法素來威嚴有加,長安城那些勛貴人家平日裡也都安分守己,不敢違禁犯法,但在這士民咸樂的曲江集會則就能少許多顧忌。而且這集會傳統的倡導者還是雍王殿下,積極參與進去,也是在宣揚行台政治之功。
所以圍繞在曲江池畔的眾多莊園,也都各作奇艷布置,或是各搭戲台、邀請名妓登台獻藝,或是奇珍畢陳、夸巧炫耀,或是懸彩搏戲、招攬人氣。手段各不相同,唯以風評爭分優劣。
如此規模盛大的集會,也不僅僅只是長安人自己自娛自樂,四方聚來的民眾同樣數量不少,這其中尤以神都來客為多。
兩京之間人事交流本就頻繁,雖然如今由於大行台與朝廷隱隱對抗的氛圍,使得官面上的交流有所停滯,可民間受此影響並不大。
哪怕朝廷對大行台的存在再怎麼提防有加,也不可能公然向民間宣告陝西已經不為國朝所有,禁絕一切的民間人物流向長安。畢竟長安才是大唐祖邑所在,甚至在民間看來,位於神都洛陽的朝廷中樞反而不如長安的大行台更能代表大唐的法統傳承。
神都洛陽人事大批向長安流入,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到了眼下這一時節,從去年開始的冬集銓選一直到今年的科舉,俱已告一段落。
大量徒勞無獲的選舉人在神都落第後,多數也都不願再繼續逗留神都這一片傷心地,許多人不甘於如此落寞歸鄉,或是遊歷散心,或是另覓出路。無論懷揣著什麼樣的目的,長安無疑都是一個首選之地。
甚至不獨這些落選的選舉人,就連一些及第的舉人與選舉授職不稱心意的選人們,也都選擇到長安來看一看。畢竟下一次的吏部選試還要在大半年以後,到長安來消磨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去年乃是一個朝野矚目的大選之年,單單參與銓選的選人就達到五六萬人之巨,這甚至都已經遠遠超過了在職官員的數量,朝廷即便是大大放開選舉限制,能夠一次性選授不過千數人而已。那些落選者中即便有一小部分人選擇來長安,那也是數千乃至於上萬的人流量。
這些人既然能夠接受相對完整的教育,出身起碼也都是家道殷實的中小地主,如此大批量的湧入長安,又適逢長安城的曲江盛會,自然如火上澆油一般,使得盛會氛圍更加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