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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在將積案事務處理完畢後,狄仁傑隨口問道:「西使諸眾,歸都沒有?」

    在堂有政事堂吏員將事簿稍作翻看後才回稟道:「鬱林大王奏表今早入堂,言所押資貨將過潼關,十日後便可歸都?」

    「所押資貨?日前政事堂議,不是已經不准西京此項錢款入都?」

    狄仁傑聞言後,臉色頓時一變,但見吏員面露難色,心知此事必然還有變數為自己不知。他起身撣袍並疾聲道:「速速內稟,我要求見聖人,豈能因區區幾十萬緡資利、絕朝廷於陝西民望!此項錢款,絕不可過潼關!」

    第0700章 雍王獻貨,且入宮庫

    大內東上閣,殿外氣氛肅然,殿內則隱有風雷怒音。

    「這孽子、這孽子……竟敢如此侮我,他眼中可還有君父!」

    將西京使員陳奏細則瀏覽一番後,皇帝李旦怒從心中起,直將那奏卷撕成粉碎,並拍案咆哮著:「西京使員十幾人,竟無一人能口出憲言正音,任由那孽子妖言夸炫、詐世沽名,人人該殺!」

    李旦真是羞惱到了極點,奏卷中將西京政事堂會議上雍王所言如實記錄下來,一字一句如刀劍一般刺其肺腑,令他怒不可遏。  

    「唐業得復,孽子雖有事跡可夸,但宗家何曾薄他?朝廷何曾薄他!行台分置,陝西自領,創業以來,宗家幾人權勢能過於他?」

    拍案怒聲已經不足泄憤,李旦更直從席中站起,繼續頓足怒聲:「他感言身世飄零,夫妻難聚,但論及悽慘,能過於我?他於外朝邀歡取寵之際,我父子號於暗室,妻妾身死骨沒……我於他究竟有什麼虧欠?至困之年不短問候,盼其成人、嗣我亡兄。情義不稱至厚,但也少於刁難。難怪太后愛此孽種,這祖孫兩人才是真正骨肉至親,貪權無情,如出一轍!」

    殿中不獨皇帝李旦一人,另有宰相薛稷、國丈竇孝諶並幾名直殿學士,俱是心腹之眾。但眼見到皇帝盛怒之下如此失態,其忿言更是違於視聽,一時間也都各自垂首,如坐針氈,恨不能抬手捂住兩隻耳朵。

    李旦已是惱怒至極,雜亂的思緒很快又找到另一個重點:「六十七萬緡!那孽子入世幾年?竟然就積下如此龐大家資!日前所論諸子出閣,使錢五萬緡簡造新邸,少府尚且無資可支!呵,六十七萬緡,如果沒有侵公肥私的手段,田邑祿料,如何能聚成如此巨資!朕還未及治他貪鄙之罪,他更有什麼面目憑此求憐?」

    話題講到這裡,國丈竇孝諶就有些忍不住了,開口發言道:「如意舊年,雍王服闋入京,與時任西京留守武攸宜並成狼狽,誣指我家使人行刺,因是刑令迫害。私里更指使其故衣社黨徒侵奪資產,使我家門於西京無立足之地,乃破家之仇!雍王今次所具入獻資財,應有過半為當年所得!」  

    竇孝諶講到這裡,自是一臉的沉痛並滿滿的恨意。當年雍王在西京那一通動作,對他們竇家打擊之大可謂深刻,即便不論官面上所受到的迫害打壓,幾代人百數年所積累的家財族產幾乎被侵奪大半,也讓竇氏族人們在提及雍王時都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痛恨!

    「臣今日申論舊事,非為強辯資財何屬。但日前政事堂所論,誠是失於拘泥刻板。陝西道諸州貢賦,自為國計收支,無論任何理由,大行台都不該私作截留挪用。雍王敢為此事,其罪深重!陛下仁恩恤之,即便不裁折其官爵,也該有所追懲,罰金沒官,已是量輕,雍王更有什麼冤屈可申?」

    竇孝諶接著又繼續說道,正是在他的力勸之下,皇帝李旦才決定推翻此前政事堂決定,著令出使西京的員眾們將這一筆資財押運歸都。

    李旦聞言後也緩緩點頭道:「孽子邪勢已成,挾陝西以抗皇命,朝廷章令於之已經難有伸展。眼下尚懼於宗法大義,以此自懲媚眾遮掩,若再加以縱容,恐怕連這一筆資財都不再奉獻。」

    薛稷雖然也是皇帝的心腹親近之人,但畢竟也是在職政事堂的宰相,聽到這對翁婿言中對政事堂此前決議都頗不以為然,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將思路稍作梳理,然後開口緩緩道:「政事堂前論如此,所以不取雍王家私,並非存意縱容。陝西道貢賦乃國計盈收,社稷賴此維持,哪怕只有錙銖寸縷,也是萬民沐恩進貢,此所以上呼下應、王治井然,豈能以臣員家私代替!陝西道疾困誠有,事跡亦著,但這絕不是行台竊享貢賦的理由!  

    雍王功過如何,不當由其自度,此所以政事堂不納其獻私。哪怕未來陝西貢賦仍不能出於潼關,也需由皇命制授,而非雍王專擅自給!」

    「薛侍郎所論或能守於大體,但如今陝西分治勢成,政事堂又能如何制裁雍王?即便降敕訓斥,不能傷其皮毛,陝西諸州亦不能唯皇命是奉。如今還能收得錢款巨萬,足支朝士兩年祿料,大補朝廷當下所疾。方今世道革新,政事堂卻老臣當道,所守近乎陳腐,持此論者非只一人。」

    聽到薛稷這一番言論,竇孝諶更加的不以為然:「君子可欺以其方,雍王狡詐、強詞奪理、矯飾不道,事跡已經不止於一。若如今朝廷仍以道義為守,任其欺罔世道而不加制裁,所禍只會更深!」

    李旦見薛稷被竇孝諶說得有些神態不自然,還是開口說道:「政事堂乃天下中樞、百官表率,自當持守道義,不以權變狡黠為能,據理以論,不失臣軌。此前成於此議,我也不做質疑。但慎之小子,狡猾為奸,遠非道義章令能制。他所以張揚此態,想必也有料定朝廷很難笑納此筆資財,但若收納不由朝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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