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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略作權衡之後,聖皇陛下採信後者,主要追究地方責任,並讓肅岳軍擴大巡察的範圍,一定要肅清嵩山近域匪蹤。
與此同時,聖皇陛下又加派使者繼續南下,並著肅岳軍分兵保護,送出河洛範圍。
如此一番折騰,時間很快就到了九月,河北徵兵事宜也基本完成,雖然距離原定的六萬大軍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出兵日期已經到來,也只能按照期限大軍北進。
當然,武氏諸王想要將肅岳軍征入大軍的打算是落空了。
面對這一變數,武三思心情自然是有些惡劣,剝奪代王軍權是他針對代王的重要一環。
如今的代王,早已經不是早年聲勢寡弱的孤家寡人,想要針對其人,也只能循序漸進,先製造出一個代王將要失勢的假象,以此動搖其黨徒擁從之心,接下來才好更進一步的加以推動。
且不說武三思這裡還在思忖該要如何對付代王,在代北道大軍正式出兵之後,被朝士群參的宰相李昭德終於被罷相,外任泉州南安縣尉。安西大都護王孝傑,也同樣被罷知政事。
與此同時,以天官侍郎張錫為鳳閣侍郎、司刑少卿杜景儉為秋官侍郎並右台中丞周允元一同拜相。
當然,這一輪的調整並不是最終結果,只看拜相三人原本職事,或典選、或刑罰、或彈劾,這說明聖皇陛下是要通過政事堂對朝局進行一次比較徹底的調度與清洗,本意應該還是為了封禪大典繼續做鋪墊。
這樣一個調整,時局中人不免有悲有喜。一些想要籍此拜相的時流不免大失所望,但另有一些人則就不免更加的鬥志昂揚,每一次的朝局調整,都是危、機並存,最終結果如何,那就要看各自手段與造化了。
在朝時流或還喜憂參半,但謫人則就唯剩落寞了。
九月中旬,李昭德被引回神都,右台中丞周允元負責接待了他,甚至沒有允許他前往皇城,而是在洛州推院裡進行了相關卷事的交割。除此之外,神都城內幾無一人出面。
李昭德雖然傲氣深在,但也在官場浮沉多年,類似的人情冷暖也都有所經歷,對此倒也沒有太過感懷。他也並沒有在神都多作停留,妄想聖意有所迴轉,交割完畢後便即刻啟程,往洛南而去。
一日奔波行程不遠,當日一行人入住離城三十里的館驛中,只被通堂安置而不入官廳。對此李昭德的隨員們自有幾分不滿,準備教訓一下狗眼看人低的驛卒,卻被李昭德給制止了。
他自知拜相以來得罪人多、施惠卻少,特別是將魏王武承嗣架空出朝堂,如今驟然失勢,難保不會被人繼續的窮追猛打。
特別王城驛兇案給朝野鬥爭開了一個惡劣的先河,在沒有離開河洛範圍之前,他基本的人身安全都無從保證,此刻也實在沒有心情計較行途中的待遇問題。
館驛提供的住處已經是頗為簡陋,吃食則更加粗糙,讓人難以下咽。驛卒們或是收到指使要對李昭德加以刁難,但本身也不敢過分折辱這位前宰相,還是找了一個藉口稍作敷衍:「肅岳軍將要過境,近畿館驛史料都要提前留備,並非有意怠慢李府君。」
「代王將要歸都了?」
李昭德聽到這話,眸光不免微微一閃,借著開口問道。
驛卒也只是將此當作一個敷衍的藉口隨便說說,本身既不詳知、也沒有必要向李昭德詳細解釋,支吾幾聲後便告辭離開了。
簡陋的餐食實在讓人難以下咽,李昭德最終還是空腹登榻。這一夜輾轉反側,除了飢腸轆轆之外,還有寒涼的夜風吹打著破損的窗戶、啪啪作響,擾人清夢。
透過破窗的縫隙,李昭德望著天上幾點閃爍的寒星,驀地長嘆一聲:「可惜了。」
他可惜的是自己沒能熬到代王歸都,若他遭受朝士攻訐的時候,代王恰在都中,那他未必能淪落到被流遠貶謫。
李昭德自知,他與代王大局上或是不能合流,但在小處則能不失呼應,特別是在制衡武氏諸王方面。如今自己被貶謫出都,代王於時局之內怕也將難以支撐。
聖眷如何與政治上的鬥爭是兩個概念,代王如果只是安於做一個富貴閒王,憑其當下所享聖眷,誰也加害不到他。可如果代王想在時局中深作經營,做得越多,被攻擊的可能就越大。
梁王武三思已經拜相,如果代王在政事堂中不能保證足夠的影響力,那麼就處於絕對的被動形勢中,只能防守,無從反擊。
李昭德自是武氏諸王的眼中釘,如今被朝士們排擠出了朝堂,接下來代王所承受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雖然宰相楊再思似乎跟代王關係比較融洽,但楊再思也根本沒有跟代王並肩同守的魄力。
如今的局面,對代王已經極為不利。想要維持在時局中的影響,必須要掌握政事堂一個席位,可想要獲得一個政事堂席位,就一定會與在位的宰相們產生直接的矛盾。
在梁王武三思已經先入政事堂,又有數名宰相各憂其位的情況下,代王想要安排自己足夠親厚的人進入政事堂,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除非聖皇陛下直接插手,公然表示對代王不遺餘力的支持。
但以李昭德對聖皇陛下的認識,這個可能要比代王獨力爭取到宰相之位更加小。
代王如今典掌北衙,其黨徒又深入經營著關乎國計的漕運事宜,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聖皇陛下還要力排眾議給代王方面一個宰相席位,那也就失去了平衡各方的意義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