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頁
杜景儉聽到這話,既有些煩躁,又不乏好奇,來俊臣這傢伙素來獨斷專行,一般提捕案犯向來不作登堂請示,今天怎麼倒將他這個少卿放在眼中了?
可是當他展開案卷匆匆一覽後,臉色登時一變,凝聲道:「案事重大,究竟有沒有罪實可證?」
「少卿同樣久事刑司,案犯仍然逍遙於外,不經審斷,又談什麼罪實?」
看著杜景儉陡然變色的神情,來俊臣冷笑一聲,復將案卷抓在手中,並繼續說道:「既然少卿也不敢作審批,那就由卑職親自前往罷!卑職推案,須臾至大,為求從速破案,有時不暇登堂奏告,還請少卿勿責!」
他根本也沒打算讓杜景儉審批,只是藉由此事警告杜景儉,老子隨手就能搞出大事件,你如果再橫加阻撓,隨時都有可能把自己也陷入其中!
第0435章 北門操戈,奉命行事
傍晚時分,司刑丞來俊臣親自率領一干刑吏、於端門前執捕離衙準備歸邸的冬官尚書蘇干,頓時在朝廷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李潼本來已經離宮歸邸,準備在王府中接見一些府員並交好的朝臣,為接下來的勢位奮取做準備。
傍晚時已經陸續有訪客登門,得知這一消息後,他連忙終止了宴會,在護衛們簇擁下直入北城玄武門,親自主持此夜千騎直宿。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也不出李潼所料,雖然他抵達玄武門時,天色已經漸黑,但玄武門前投書求見者仍然絡繹不絕。來俊臣抓捕蘇幹這一舉動,仿佛一顆大石丟入了池水中,很快就在池面上激起層層疊疊的波紋。
蘇家乃是關隴中的老牌門戶,其背後的關係網可謂龐大,蘇干之父蘇勖還是唐高祖李淵的女婿,太宗秦王府潛邸故人。甚至就在李潼剛剛歸邸不久,便已經有為蘇干告罪求情的人登門求見。
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此前來俊臣推審案事,還沒捕獲到什麼大目標,已經讓滿朝群臣憂愁不已,如今突然向蘇幹這條大魚下手,自然更加令人驚悸有加。
不過眼下局面終究不是天授舊年,來俊臣能不能啃下蘇幹這根硬骨頭,也是很考驗牙口的。只看玄武門前那些請求禁中召見的人家,便可知這一場風波必然不會小。
李潼趕在此際入宮直宿,一則是關鍵時刻當然要旗幟鮮明的站在他奶奶這一邊,二則就是不想淌這汪渾水,避免被人求見求情。
來俊臣選在此際將蘇干作為獵取的目標,明顯是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蘇幹得罪了代王。
雖然在王方慶的勸阻下,李潼沒有直接去找蘇乾的麻煩,但也不會寬容到還要去出手相助。眼下這些關隴勛貴們看似惶恐不安,處境可憐得很,那是因為有著頂層武則天的施壓。
如果不是因為有他奶奶存在,只看蘇干白天對自己所流露出的態度,這些老關隴們也根本不將李潼放在眼中。或許在那些人看來,代王身為李家子孫卻不全心全意幫他們,比武家諸王還要可恨得多。
玄武門這裡,左羽林大將軍麴崇裕已經被召入禁中親自主持宿衛。
每一次這種程度的清洗,武則天看起來都是大殺四方、威不可擋,但其人內心裡也未嘗沒有繃著一根心弦,擔心會遭到高強度的反彈。
麴崇裕先率五百羽林軍入宮,但接下來短短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裡,又陸續在玄武門調走一千人,聽到軍令傳達,不只要防守於大內,甚至羽林軍已經進入到了皇城,並將政事堂給防守起來。
暫且不論有沒有這種級別的警衛必要,單單看到北衙兵力的調動,李潼便明白蘇幹這次算是死定了,他奶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而這些聚在玄武門前的人,他們無論是真惶恐,還是想要聚眾施壓,無疑都是繼續在把蘇干往死路上推。
過了一段時間,宮中又傳來命令,著右羽林大將軍武攸寧將宮門外人眾驅散,不准再有閒雜人等留駐在此。
此時李潼也已經進入玄武城,分配千騎進行巡警,同時喚來果毅鄧萬歲,低聲細囑他注意皇嗣所居莊敬院周邊情況。一旦發現有人在不作通報的情況下私自出入,不需審問,就地捕殺。
他跟他四叔關係雖然逐漸轉劣,但也沒有上升到生死大仇,之所以作這樣的吩咐,是希望他四叔能夠安在禁中,不要受到外界人事的侵擾。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發生什麼私謁皇嗣的事件,那可就真要命了。
有動機這麼做的人實在不少,且不說那些皇嗣一系的時流會不會病急亂投醫、發動宮中耳目傳遞消息,同樣還不能排除武家人會不會趁此機會進行構陷、離間。
上半夜雖然氣氛緊張,但總算還平安無事,可是剛剛過了子時,玄武門處突然又傳來一陣比較輕微的騷亂聲。
李潼端坐於玄武城直堂中,一俟得到軍士稟告,連忙起身抓起佩刀便往玄武門方向行去,同行還有二十名千騎軍士。
來到此處的時候,李潼便發現玄武門左側小門已經被打開,武攸寧正引著腦殼鋥亮的薛懷義走入玄武城中,而在薛懷義身後,還跟著幾十個膀大腰圓的隨從,看起來頗為混亂。
薛懷義也見到身披甲衣、率眾行來的代王,臉上頓時浮起一絲意味不善的冷笑,指著李潼便說道:「故態見慣,戎衣乍披居然還甚有人樣。只是兵者大凶,甲衣光寒,可不是撥弦弄管的戲鬧,一旦不慎,可就要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