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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脈脈溫情的掩飾被撕開後,這個世道竟然是如此的殘忍血腥!她的母親,不再是和藹慈祥,是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人間凶獸!
「今日入大內,神皇有問沒有?」
太平公主晃晃腦袋,屈指輕敲眉心。
張夫人有些尷尬的搖了搖頭,只說道:「神皇陛下控御人道,晝夜繁忙,怎麼又閒情召見妾這走奴。但公主殿下如果親望求……」
聽到張夫人規勸,太平公主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這個母后啊,血親或是走奴,於她又有什麼不同?我是真的、真的怕,不敢見她……」
她所說的怕,只是怕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儘管眼下的她已經清醒的認識到,自家禍福榮辱只在母后一念之間,甚至都咬牙承受下來母后對她人生新的安排,但是終究心魔難定,仍然做不到心平氣和的去求寵於那個將她美滿家庭一手摧毀的罪魁禍首。
「此事容後再論。」
太平公主神態蕭索,將腦海中諸多雜緒盡數摒去,然後又開口問道:「讓你轉告夫門阿叔薛少監,聲訊傳遞過去沒有?孩兒漸長,將曉人事,余者萬般無論,他終究是薛門血嗣,不可家宅荒長,要禮聘德長良師善教。」
「已經傳話,但薛少監他、他……」
眼見張夫人一臉難色,太平公主便冷笑起來:「老奴仍是孤僻?哈,如果不是、如果……他小覷我寡母孤兒,我記下了!」
她伯子薛顗與謀亂事,累及自家,太平公主對薛氏未嘗無恨,但心裡也很清楚,哪怕為了兒子前程,也不好徹底斷絕與薛家的往來。
但這些薛氏族人卻將她視作家門禍源,再加上薛氏不少家業沒入官中後又被母后賞賜給她,更讓薛家人對她敬而遠之,避恐不及。
「人唯氣不自盛,豈能笑罵由人!薛門上下避我如病,我就要讓我的兒子掌其家廟!」
太平公主語氣雖然剛硬,但是講到該要怎麼做,心頭卻仍是一團亂麻。
「是了,妾出宮之際,司宮台滿車幾駕由玄武門行出,問答乃是神皇特賞河東王財貨諸類,供其養家。」
聽到張夫人這麼說,太平公主便愣了一愣,抬手說道:「怎麼回事?仔細說一說。我是記得,那小兒處境紛亂,怎麼又……」
太平公主此前倒是吩咐張夫人打聽一下嗣雍王一家際遇如何,但所打聽到的卻是雜亂,她又操勞家事諸種,根本無暇關心其餘,這件事吩咐之後也就拋在了腦後。
「外朝情勢,妾也難作打聽。只是聽說這位大王入事之後表現優異,多受大臣褒揚……」
張夫人一個婦流之輩,即便是仗著公主聲勢能夠出入禁中無阻,但是對於本就錯綜複雜的外廷情勢也是所知不多,實在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太平公主扶額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嘆息道:「無論緣由如何,我那個侄子處境從容未必過我,卻能弄事許多,不是一個俗類啊。阿姨記得著人遞帖,讓他近日來見一見他親人。」
第0181章 後顧無憂,勇登青雲
昨夜宴飲至晚,第二天李潼直接就錯過了上朝的時間,頭腦還有幾分宿醉的脹痛,想想既然朝日都錯過了,索性直接翹上一天的班,畢竟麟台那裡也實在沒有什麼要緊事務等待處理,反倒是王府家事需要仔細梳理一番。
清晨一通羯鼓出了一身的汗,梳洗完畢、精神恢復些許,李潼先往雍王邸向嫡母房氏請安,卻有些意外的得知二兄李守禮已經早早出門上班去了。
「今早二兄還在抱怨,他的同僚遠不及阿兄屬下衙官識趣,說要招引一些真正可交的朋友也來家中做客。」
聽到小妹李幼娘的話,李潼不免莞爾。他倒也樂見兄弟們各有自己的交際圈子,不過李守禮想要跟他媲美倒是有些困難。
東宮雖然自配員佐,有著一套自己的班子,但卻連主子都沒有,自然是要比麟台更加人心渙散。至於李守禮擔任的太子洗馬,雖然不是管馬廄的,但其實也並不怎麼重要,主管的司經局是比麟台還要清的清水衙門。
國朝典藏,禁中有弘文館,東宮則有崇文館,兩座學館先後設立,都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麟台與東宮司經局的職能。
不過東宮雖然沒有這麼多外朝官員可供交際,但卻有不少勛貴子弟或在學館、或在率府,李守禮倒是不愁沒朋友。
李潼趕往王府,昨日的宴席早已經被收拾完了,內外還有薰香,清除廳堂異味。
李潼很早就有發現,這個時期香料的消耗是真的很巨大,各式各類香料用途不同,種類也是繁多,既有日常飲食,也有起居相關。
唐人飲食,口味偏重,尤多腥膻,香料調味消耗很大。飲食結構如此,起居除穢調香、驅殺蚊蟲,日常消耗也是極多。
此前李潼沒有太多閒余精力,昨晚在邸中酒氣上涌睡不著覺,稍微盤了一下帳,才發現三王府邸單單每月香料所耗便達數萬錢之多。
司府寺等有司雖然逐月例供物料諸種,但是一些比較奢侈的消耗品如遠番香料之類數量並不多,需要各府自主採買。
香料這種東西,說它是奢侈品也好,消耗品也罷,單就李潼自己的觀察,還真就是不可或缺,關鍵是這玩藝兒還有一種社交屬性。
李潼倒是不怎麼熱衷把自己弄得渾身香噴噴,但也不願意髒乎乎的一身怪味道。這麼長的頭髮要梳洗,夏天炎熱要防蚊除汗,衣物換洗,寢中安眠,此前是不留心,等到開始注意了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