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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徐氏回院之後第一時間來見代王妃的原因,面對此類突發事件,徐氏自己也不知怎樣處理才最妥當。所以回來後便想到該要知會王妃一聲,並作請教。
「妾要先向王妃告罪一聲,未加請示便匆匆離院,又將一些人事招引回來。」
徐氏垂首將事情原委講述一遍,當然具體的原因也沒有透露太多,畢竟不清楚代王殿下究竟有沒有將私下的交代告訴王妃。
王妃聽完後秀眉微蹙,又仔細詢問了一下有關柳司正的情況,然後才嘆息一聲,望著徐氏說道:「宮中人事典故,我是所知不多。但聽徐司苑所言,刑司此番提捕柳司正,用意未必是在推問罪實,怕是想將人事牽引更多。」
徐氏聞言後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有些疑惑道:「王妃能否言教淺直一些?」
「柳司正久事尚宮局,掌故精深,心懷所計諸事,未必能是外司有聞。生人在世,誰又不存三分隱私?柳司正此番出入刑司,料是不會有什麼大礙,但是凡所遭受驚擾之人,或就將要未測。」
聽到王妃這麼說,徐氏臉色頓時慘白,顫聲道:「這、這麼說,妾此番不該冒失前往……可、可是,近來宮人多受刑司侵擾,凡所入案者,少有能夠安然行出……」
「我也只是一人閒計,未必就是事實。但無論如何,殿下幾番語我,徐司苑你是勤懇故事的親近之人,只要安居院中,便不會有雜情滋擾。」
「可、可是我……」
徐氏臉色惶恐,自席中翻身而起,跪在王妃席前,並從懷中掏出那錦布包裹,澀聲道:「妾此番真是輕率,我、我自恃殿下恩威照拂,輕入尚宮局並……」
聽到徐氏的交代,王妃臉色也變了一變,翻開那錦布包裹,便見到其中一卷書冊。
「宮人久居禁中,生死都在這一方天地內,但誰又能全無人事的牽掛?此中所錄,就是宮奴卑活一生唯能自守的私計,可以將人情事務稍作內外的傳遞。」
徐氏哭喪著臉將書冊中所記錄的內容稍作解釋,王妃聽完後只是微微頷首,並又將上邊的內容仔細閱讀起來。
「王妃請放心,此卷所涉關乎禁中大批宮人,朱司籍將此遞我就是為了保密。此中隱情甚至還涉及她的家人安危,她是絕不會輕易將此泄出。只是、只是妾行跡外顯,若果真如王妃所度,刑司鬼卒們怕是已經將我……」
鄭文茵將書冊捲起,又抬頭對徐氏凝聲道:「此卷暫且收在我處,只是徐司苑你要記得,殿下歸都之前,無論外間還有何情滋擾,你都不可再出仁智院!」
徐氏聞言後便連連點頭,口中也不斷保證。
待到徐氏離開後,鄭文茵看看收放書冊的箱籠,眉眼之間憂色濃厚。入夜後先去向太妃請安,用過晚餐回到自己居室,抬手屏退其他宮人,示意婢女蓴兒將門窗關好,這才又取出那書冊,伏案細讀起來,並不時提筆在紙上勾劃。
書冊中所記錄的內容非常雜亂,畢竟尚宮局女官不同於待制女官,文墨粗通,卻難作什麼有條理的記錄。所涉事則也是雜多,人名職名、宮苑名稱、時令日期,以及各類物貨的出入等等諸類。
如果不是徐氏提醒,只是一卷書冊擺在眼前的話,鄭文茵一時間也難判斷出這書冊所記錄竟是禁中極為深刻的隱秘。
「蓴兒,你記下這幾樁人事,擇時向宮人詢問,記得不要太著痕跡。」
一直到了深夜時分,鄭文茵才將書冊上的內容略作梳理分類,但很明顯自己思路是有些不對,畢竟她不清楚一些名詞背後深意,當然也就整理不出內在的聯繫。所以摘錄出其中幾則被頻頻提及的人事,準備仔細打聽一番。
得了王妃的提醒,徐氏自是惴惴不安,不敢再輕易離開仁智院。
當然內外的消息傳遞倒也並沒有因此斷絕,特別在第二天得知柳司正在深夜時分又回到尚宮局,不同於其他宮人被刑訊審問得遍體鱗傷,柳司正除了精神倦怠一些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得知此事後,徐氏對代王妃的聰慧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特別在接下來一些閒司女官被接連提捕,其中就不乏當日徐氏道途所見幾人,徐氏自己內心裡當然也是驚悸有加,更加篤守王妃的叮囑。
某日,柳司正親自來仁智院拜訪徐氏,徐氏見其神情憔悴,兩眼更是血絲密布,不免開口勸慰幾句。然而柳司正卻一把抓住徐氏手腕,近乎哀求低語道:「禁中多傳我為活命出賣宮中舊好,但我真是什麼都沒說,徐司苑你信不信我?」
這一類的傳言,徐氏當然也聽說過,她先得了王妃提醒,明白刑司手段,聞言後便低聲安慰柳司正:「清者自清,司正你是宮中久事的德長,宮人多受恩惠,知你品質如何,區區邪言只是奸人無能的加害……」
「我怕是等不到清白一日了!」
柳司正聞言後長嘆一聲,只是指著站在門外一名隨行的宮婢說道:「生人便在大內,輾轉兩都之間,我一生是沒有什麼牽掛,外間那娘子與我身世相類,生在掖庭、長在深宮,養在身邊稱作母女,假裝生人無缺。求徐司苑你憐惜故情,收養了她……」
徐氏正待開口拒絕,柳司正卻一把握住她手腕低聲道:「貴人所囑事宜,我是不能承擔了。我所弄事業,這小女所知過半,收留了她,有益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