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頁
「雍王之所以動怒,一時意氣而已。如今河曲諸州悉定,諸胡俱伏王教之內,你一人去留如何,無干眾情,唯此不請而走,著實觸怒殿下,施你薄懲,也是全於顏面。畢竟你之封命所得,俱出朝廷,難道雍王還真要奪你性命?殺你一人,於其何補?諸家所以貪取你的財貨,所趁無非在此。否則何至於雍王一言之下,便財貨俱歸?」
李千里微笑著拍拍慕容忠的肩膀,大有小老弟還是太年輕的感覺。
久懸頭頂的生死危機,竟能以這樣簡單的方式解決,慕容忠一時間也是半信半疑。當然所謂的簡單,也只是相對而言,李千里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奪他全部家財,也的確是讓慕容忠心疼不已。
「大王若能保我勢位不失,不獨都畿所存錢貨,往後餘生,逐年有獻!我若能歸領所部,更加不敢再犯雍王教令!」
慕容忠拉著李千里手臂,不無殷切的表示道。
李千里聞言後只是微笑點頭,並再催促慕容忠將所使錢項細則呈交上來。等到慕容忠將計簿交出,他便又說道:「這便是全部?你可不要以為應付過眼前,日後我便沒有手段治你!」
「生死付予大王,絕對不敢有所隱瞞!」
慕容忠聞言後連忙表態道。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安在邸中,不必再作別的人情雜計。至於諸家退回的錢貨,暫且收存你邸,無謂再費力轉運。」
言外意思,等到這件事情了結,慕容忠這座大宅也將歸於李千里所有。
慕容忠心裡一邊暗罵李千里貪婪,一邊滿臉恭敬的將之禮送出府,吩咐家人將那些錢財妥善收回,然後便吩咐道:「細揀箱籠之內,可能辨出是幾家歸還?」
「阿耶是懷疑鬱林王是詐唬我家?」
其子慕容宣昌聞言後便發問道。
「這倒不是,錢貨存於我家,若真事有不成,於他何益?我只是擔心幾家雖恐雍王權勢退回禮貨,但事後或會遷怒我家。若能分辨來路,追加補給,保全人情不失。」
慕容忠不無心酸地說道,亡國孽余,苟存人間,就是需要這樣處處小心。
只不過家奴翻撿一番後,都沒有什麼明確的發現。對此慕容忠也不感到意外,當下朝廷與行台的氛圍如此,鬱林王恃其宗家親長可以不顧體面非議,但其他身在權勢的人家即便畏懼雍王,當然也不願讓太多人知道他們心裡這一點恐懼。
但慕容忠親自細察一番後,還是察覺到一絲端倪,退禮中有兩份珍物本來是他心愛,此前邀右羽林李多祚前來做客,被其強行索要。
「這靺鞨賤種,原來也是一個色厲內荏之徒!」
籠罩在頭頂的危機有望解除,慕容忠憂懼的心情也有所緩解,想到之前李多祚對他的羞辱敲詐,心中便有幾分不爽,吩咐道:「將幾件器物揀出,我要登多祚家門,瞧一瞧他貪而膽怯的醜態!」
慕容忠登門,直被拒之門外,內庭更傳來李多祚的咆哮聲:「奴兒命托強者,得有庇護,具貨登門,是在辱我!」
不被開門接待,慕容忠雖然碰了一鼻子灰,但心情卻很暢快,一方面羞辱了李多祚,另一方面則是證實了鬱林王這人雖有貪婪、但也確是靠譜。就連李多祚這樣的宿衛悍將都懾於雍王凶威,如果沒有鬱林王出面,都畿權門雖不少,但真沒有幾家敢放言能在雍王威逼下保全自己。
慕容忠心滿意足的離開,然而李多祚邸中中堂,鬱林王李千里赫然在席,李多祚恭謹執禮道:「多謝大王提攜,慕容老賊亡戶之犬屢有輕我,入死不知,讓人暢快。」
李千里聞言後微笑頷首並說道:「之後幾日,還要有勞將軍使派徒眾,盯防他家奴走訪名冊中幾家。待其知懼,自然乖乖入彀。屆時與將軍比鄰,該當你的一份,自不會少。」
第0710章 頓筆書成,命系大王
李千里跟李多祚有些交情,這是在武周年間積下的人脈。那段時間裡,李千里雖然屢任外州,但卻頻頻進獻方物祥瑞。李多祚宿衛北衙,有的時候就需要率軍出迎。一來二去之間,彼此之間倒也混出了一點交情。
至於行台與朝廷、以及青海王慕容忠之間的糾纏,歸都後李千里也著重打聽了一下,特別在了解到慕容忠歸朝後所面臨的尷尬處境後,李千里自然明白慕容忠不過是朝廷用來給雍王添堵的小工具。真要說有多重視,那也不盡然。
一番思索後,李千里便定下了這樣一個計略,主動登門宣以恫嚇,嚇一嚇慕容忠。
他所謂幫慕容忠索回此前濫使出的財貨,財貨是真,但來路則是虛的。雍王於神都的確是具有著不小的震懾力,但慕容忠所交涉的那些人家也都各擁勢位,他們就算對雍王有忌憚,也不至於憑著李千里狐假虎威一句傳話便乖乖將財貨退回。
更何況,李千里借著雍王凶威嚇一嚇慕容忠就罷了,可若他真敢憑此去恫嚇眾多時流人家,那可是要犯眾怒的。眼下神都氛圍本就微妙,他自身底子又潮得很,真敢這麼做,簡直就是在玩火。
所以此前送回慕容忠邸上的財貨,真就是李千里憑他宗王名頭,聯絡兩市豪商暫時借出來的,為的就是給慕容忠營造一個四面楚歌的絕望處境。
李千里自不清楚慕容忠與時流人家交情深淺,為了確保封鎖慕容忠對外界訊息的獲取途徑,同時讓自己的震懾顯得更具真實性,便找上了與慕容忠同居一坊的李多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