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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故衣社就是因為工匠等中高端的生產力實在有限,造成大量麻貨積陳,使得李潼不得不另想別計來消化這些麻貨。
他要搞印刷術,還需要向草堂寺借人。雖然也可以自己培養,但卻不是短期之內能見奇效的事情,而且他的時間又沒有那麼從容。
這兩千多戶工匠,他要定了!如果能夠將之消化下來,絕對是此次與竇家糾紛的最重要收穫,有了這些高端生產力,也能讓故衣社整個組織發生質的變化。
不過這個竇家膽子也真是大得很,不聲不響居然還藏匿著這麼多的人力。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是在亂世之中,這兩千多戶蔭戶已經可以成為稱雄做霸,割據一方的根本!
不過這也倒不足以說竇家真有狼子野心,他們李家剛打天下時,高祖李淵在進入長安後,本身也是既喜且憂,封賞之泛濫簡直就跟不能過了一樣,甚至連勛官體系都直接玩崩了,就算是知道麾下大族有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也不會追究。
之後幾十年間,關中這些大家族們雖然起伏不定,不過竇家總體而言還是相對比較平穩的,與皇室之間關係始終融洽,舊年所作的一點小手段再有發展,也是很正常的。
「你家居然還有如此暗招布置,竇氏果然不愧久立關中的豪族,真是讓人驚訝啊。」
聽到少王這麼說,竇七臉上又露喜色,轉又一臉恭謹道:「只要大王能包容前罪,賜我生機,這些人物諸用盡歸大王!」
「先給他鬆綁。」
李潼抬手對楊思勖說道,楊思勖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上前解開了綑紮在竇七身上的繩索。
沒有了堂柱支撐,竇七直接癱臥在地,但喘息未定便又膝行上前叩首道:「我家世荷唐恩,忠骨不移,所以在此乖張之世才惹群妒並加害。此前短智亂謀,驚擾大王。如今才驚見大王祖風雄然,英斷隱藏,更覺罪身,一念計差,險害社稷將來!」
講到這裡,他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至於堂上的李潼,也是少聞別人把他誇得這麼動聽,勉強才能繃得住,臉色陡然拉下來怒聲道:「我用心追蹤,你以為我是貪圖你家人貨之力?如果我只是這樣短計,何必要將武攸宜財貨拋撒閭里?」
「不敢、不敢!大王襟懷寬闊,所望在於天下,所謀在於社稷,又怎麼會執迷一宗一族的門戶之私!」
竇七聞言後又忙不迭叩首道:「仆所以作此言,非是重幣求寵,只是眼下除此之外,並無別計奉獻大王。大王有臥薪之志,仆願驥附於後,並成祖跡!」
李潼聽到這話更樂了,指著竇七冷哼道:「你也只是一時驚懼貪生罷了,就連我自己都還未有追跡祖宗的打算,你就肯披肝瀝膽的追隨?且不說你我之間還存舊怨,如今國業嗣序有人,且還與你家關係匪淺?你這一番狡言,你自己信不信?」
竇七臉色又是一寒,以頭杵地說道:「大王本就負重而行,沒有謹慎、不能長久。仆自知難作取信,但心中曲隱也不懼剖析。情勢逼困,仆如今已經是一個活死人,宗籍除名,人道棄我,若想再昂立蒼天大日之下,必須要求付奇險功事,正與大王同欲!」
「至於與皇嗣殿下恩親瓜葛,自有世中一眾親徒維繫,無需我這個棄世之徒。且皇嗣如今幽在神都禁中,家奴舊臣尚不能見,縱然有什麼謀計,也只能是圖虛。江山陰變,尊位易主,這本來就是自古未有的妖邪之事。撥亂反正,是天下人的大願,有志者自勇行,哪還用再拘什麼世道俗計?」
講到這裡,竇七才又抬起頭來,一臉熱切的望著少王說道:「今世乖張之變,罪豈在於蒼生?天皇賓天之後,在位者屢失其選,一步步縱惡至斯,天下人共有望!只是唐恩延傳,人情未絕,無有所寄,才會投在那本就德才不配的人選上!大王如今雖然仍隱在事底,不為情勢所重,但也正可籍此陰養爪牙,志力廣蓄,待時以動!」
這傢伙小嘴吧嗒吧嗒還挺能說,搞得李潼都有些熱血沸騰,同時心裡忍不住有些感慨,關隴門閥能夠在歷史長河中占據一個重要的位置,也真不是蓋的。
他們李家家傳的手藝不必多說了,這竇七一番言辭充滿煽動,想來應該也是祖上傳下來的。興許兩家祖宗在某事某刻,也有過這樣的場景對話。
竇七看到少王只是默然不語,心情也是非常的忐忑。他倒不是覺得少王沒有這樣的膽量,能夠不聲不響就陰養這麼多的甲士,如果少王真沒有動過此類想法,他真要把頭劈下來給人當凳子坐。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把少王得罪的挺狠,想要獲取信任並不容易,沒有一點實際的付出是很難的。
心中略作權度,竇七才又叩首道:「能否請大王賜下紙筆,仆在堂有獻。」
「給他。」
李潼舉手說道。
很快,楊思勖便在田莊中尋找到紙筆送來,將竇七按在遠離大王的坐席上,自己則瞪大眼盯著他。
竇七提筆疾書,很快紙面上就寫滿了字跡,請楊思勖呈交給大王,並說道:「紙上所錄,俱是我家於西京四郊所暗藏財貨諸地。仆眼下受制此中,無有別種才力進獻,唯憑此盼能稍得原宥。」
李潼接過紙來隨便掃了一眼,然後便將這紙揉成一團甩在了角落裡,並冷笑道:「我肯給你機會,你還在欺我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