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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唐軍懂得這麼做,此前駐守於此的吐蕃自然也不會無視這樣的地理優勢,同樣是有著類似的設置。因此對於攻拔烏嶺橫堡,黑齒常之也準備了多套方案,並做好了損失慘重的準備,卻沒想到吐蕃竟然把這堡壘拱手相讓。
「欽陵遺此堅堡於我手,無非壯我驕志、誘我輕進,如今我既不出,不知他後悔沒有?」
入堡的時候,李潼還忍不住笑語說道。能用極小的代價控制住整個赤嶺通道,無論怎麼說都是賺了,吐蕃放棄容易,日後再想奪回,那就得拿人命來填。
黑齒常之聽到雍王此言,嘴唇張了張卻又有些猶豫,斟酌片刻後還是說道:「殿下能守此清明,誠是軍伍之幸。堡中留設幾物,應是欽陵留置以待殿下,希望殿下能平常視之。」
李潼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好奇,倒是沒想到欽陵居然還為他準備了一些小動作,於是他便也笑道:「如此那倒要看一看,若不合我的心意,來日兵進青海,兩軍戰陣明列之際,那就要譏笑蕃人慳吝,珍物還要待我親取。」
第0622章 作歌殺蕃,論氏震怒
烏嶺橫堡內,寬闊但卻布置簡陋的廳堂里,有數名身穿綺羅的女子或歌或舞,所表演的正是雍王舊年兩京所作的曲辭。
李潼坐在堂中望著伶人們歌舞表演,最開始看到這些伶人的時候,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直到黑齒常之遞上欽陵的親筆信,才略有瞭然,這個吐蕃軍神是在刺激自己呢。
信中措辭倒還不失和氣,但內容卻談不上客氣。先是表達了對唐國雍王詩詞才情的欣賞,然後又讓雍王見識一下蕃國色藝如何,並表示既然雍王這麼熱切要兵進青海,那來了就不要走了,等到戰場受擒後便可以長久的留在伏俟城寫詩養性。
堂中歌舞表演著,黑齒常之則完全沒有心情欣賞,只是不斷的打量著雍王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注意到黑齒常之神情如此,李潼不免一樂,這種層次的激將法,對他來說簡直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啊。
或許在欽陵與黑齒常之這些人看來,自己出身尊貴、少年得志,心裡總會難免有一種不容觸犯的中二自豪感,是很難忍受得了如此直接挑釁。
但是,你們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嗎?面子對老子來說,從來都是身外物!
「觀此色藝調教,可知欽陵確是深慕唐風,舊年在質長安的歲月沒有虛度。但終究小器觀大,沒有什麼超出俗格的情趣。」
堂中歌舞再演上一段時間,李潼便抬手叫停,沒有再繼續看下去的興致。幾個伶人本就戰戰兢兢,動作僵硬,而且所演聲調都被欽陵搞得不倫不類,自然不入曾掌管禁中雲韶府的李潼這個娛樂大亨的法眼。
黑齒常之聞言後連忙說道:「殿下才富趣高,自是我大唐華風翹楚,哪裡是欽陵這個蕃國拙才能度!其人以此作激,也真是徒惹方家遺笑。」
這馬屁拍的有點生硬,但也實實在在反應出黑齒常之眼下的心情。
如果說一開始提出兵進青海還存在一些變數,僅僅只是一個計劃、設想,可當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局勢已經很明朗了。
隴右人物之力經過了有效的整合,河源軍在赤嶺防線推進順利,尤其眼下已經知道吐蕃已經向西域投入重兵,可以說在青海搞上一個大事件的各種條件都已經具備。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按照自己的節奏來,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推進節奏,切忌不要受到敵人的影響、自亂陣腳。
欽陵這個激將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但看得出來不代表能忍耐得住。匹夫尚有三分裂目以爭的血性,更不要說雍王這樣一位權高勢大的宗家少壯。更重要的是,匹夫奮起所害者無非一身,若雍王失常則就要累及三軍。
因此來到烏嶺橫堡、眼見到欽陵留下的這小動作時,黑齒常之直接便將之封鎖保密起來,不讓太多外人得知,就是擔心雍王自覺下不來台。
「欽陵有此手段,我自當應之。既以曲辭傳情,也不必當面議論,傳歌於野,其人自曉。」
講到這裡,李潼抬手道:「且將諸將召入吧,今日既逢此戰,便為青海此戰且作一歌。」
黑齒常之雖然還有些擔心,可見殿下神情不失平靜,還是下令讓眾將入內。
諸將登堂,視線很快就被聚在廳堂一側的幾名伶樂所吸引,望向黑齒常之的眼神頓時怪怪的,只覺得這個濃眉大眼的老上司變了,關起門來私下裡跟雍王殿下搞弄色藝為歡,居然不讓他們參與。
待眾將各自落座後,李潼便示意黑齒常之講一講這幾名伶樂由來,順便將欽陵給他的信公示一番。
「蕃賊真是狂妄!如今赤嶺道途已通,青海可望,末將請引精部獵殺蕃賊,儆其狂悖!」
眾將了解原委之後,無不憤然作態,叉手請戰。
李潼聞言後則笑語道:「眾將與我同心,同榮同辱,軍心如此,何物可稱艱難?兵法機變,無非敵之所欲、我必不予,欽陵欲置我伏俟城,我又何嘗不想摘此首級告獻乾陵?賊急欲速戰,其勢難久,而我則患其縱橫廣闊,離合無蹤。既然眼下賊小計淺露,那我也不妨略作回應。」
講到這裡,他咳嗽兩聲清清喉嚨,當堂便作歌詠:「月黑雁飛高,欽陵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