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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闊了,心境自然不同,魏元忠便想給兒子訪求一門良親,所選擇正是滎陽鄭氏。不過他當時還沒有拜相,鄭氏也態度倨傲,獅子大開口,他是咬緊牙關、幾乎傾盡宦囊才結成這一樁婚事,但如此結成的親事,想也能知彼此關係自然算不上好。
雖然魏元忠的親家與鄭杲並非同一房支,但天下鄭氏本一門,魏元忠對鄭杲自然也談不上什麼好感。儘管鄭杲幾番邀請又具禮周全,但在途逢到鄭家門前這段距離,魏元忠只在車上,鄭杲則一路趨行的跟隨。
待入鄭家府邸中堂,自然又是一番禮數周全的寒暄,鄭杲才抓住一個機會望著魏元忠說道:「代王新封,府事幾則流出,卻被時人譏作吳兒府,這實在有損大王時譽,不知魏相公對此是怎麼看?」
魏元忠聞言後便哈哈一笑:「好事者不積口德,狂言妄語,不值得正席議論。代王宗家少秀,佐事者俱時之精選,不勝坊間長舌誇口之徒?」
鄭杲聽到這話,神情自有幾分尷尬,準備好的話都不好再說下去。
魏元忠倒是不關注鄭杲的情緒如何,輕啜一口杯中美酒然後又斜眼望向鄭杲,笑語道:「難道侍郎也有意參與?」
鄭杲聞言後訕訕一笑:「代王美譽當時,若能為友為徒,誰又捨得輕拒?只憾職事所限,身不能往。」
南省政務官員,一般是不能兼領王府官職的,這是為了避免諸王弄權,直干政務。所以歐陽通、王方慶等人雖然名高,但都在寺監之位,才能兼領府職。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真要南省官長兼領府職,要麼是皇帝極為看重,要麼是重點提防,連基本的王府事權都不給其人,要收歸省中。
鄭杲言語中毫不掩飾要向代王靠攏的急迫心情,對此魏元忠也能夠理解。
滎陽鄭氏雖然名列山東四姓之中,但風評時譽一直不算高,一直被列為四姓之末,若是趙郡李、清河崔,魏元忠只怕再溢價倍數,都難給兒子娶到其家女子。
鄭氏倒霉不是短年,早在北魏時期,因為祖地滎陽距離洛陽近,六鎮兵變中便大受打擊。之後六鎮當中分裂出的北齊與北周,鄭氏跟他們也遲遲混不到一起去,就這麼一路尷尬下來。
老實說,如今代王儼然已有自立門戶的姿態,正是給鄭氏這樣的人家所準備的一個選擇。
勢大者如崔李兩家,本身便勢位在享,不忙下注,即便與代王往來密切,那是族人們各自私人選擇,不至於合族逢迎。
而鄭家本身便時位不著,其族聚之地洛陽也是聖皇重點經營所在,恰好代王也是聖皇親自扶立起來的一個時選。如果鄭家還不能聞腥而動,那就安心繼續倒霉下去吧,盼著幾時能鹹魚翻身。
感受到鄭杲急於靠攏而又苦於沒有門路的窘迫,魏元忠也是心中一動,手中筷子挑撥著盤中菜絲,微笑道:「如今國朝混一,實在不宜再拙計南北之分。但地邊有遠近,人情有近疏,彼之所切,未必是我之所急。人事奧妙,方寸自得。」
「相公的意思是……」
鄭杲聽到這話,不免有些不解。
還能什麼意思?你們鄭家不是喜歡賣女兒嗎?又不是幹了第一次,怎麼這會兒想不到了?
但魏元忠卻並沒有把話說得太直白,鄭杲能不能識趣也跟他沒有太大關係,肯稍作點撥,已經算是給代王面子了。
此前歸都的時候入拜聖皇,魏元忠便意識到聖皇陛下對這個孫子非比尋常的關注與期望,更勝從前,甚至用心到親自過問婚娶事宜。這種態度,絕不同於對武氏諸王那種。
但意識到是意識到,魏元忠的身份、地位都不容許他有什麼太露骨表達,而且眼下的代王也不值得。如果能平平穩穩熬上幾年,或能產生更多可能,但現在火候是肯定不行,哪怕在西京搞了不少小動作。
但自己不可以,別人可以。鄭氏既是山東著姓,又不像崔盧那麼勢大,這很符合聖皇陛下、包括代王的需求。至於能不能成,又不是魏元忠自己娶媳婦,他也沒必要表現得多熱切,跟姚璹那樣把自己搞的進退失據。
待到送走了魏元忠,鄭杲歸家後又苦想良久,才驀地一拍案幾,嚇得廳中子侄都驚了一驚,其子鄭放趨行入前小聲問道:「阿耶有吩咐?」
鄭杲抬頭看了兒子一眼,驀地嘆息一聲,又急聲吩咐道:「速傳信宗中各家,凡有十歲以上、二十以下在閣女郎,上巳節前俱入神都!」
第0365章 群僚入廟,參佐代王
上元節這一天,神都城裡是真熱鬧。哪怕李潼被困在孝敬皇帝廟裡,都能真切感受到合城狂歡的熱烈氛圍。
士民狂歡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他這個還在廟裡吃齋的大王。
入夜之後,孝敬皇帝廟外便聚集起了大量時流,且搞起了拉歌對唱,歌唱的主要內容,一自然是李潼舊作曲調,當然也不會有人不識趣的大唱尋花柳,還是有選擇性的。所幸李潼文抄也夠勤奮,即便挑揀著,唱上一個多小時不帶重樣的。
第二自然就是歌頌名王入嗣宗長,大王有了一個好爸爸,孝敬有了一個好兒子。
雜亂的歌腔傳入到廟裡深處李潼的居舍里,因為上元佳節的緣故,李潼晚上也有加餐,一小碗細磨的麵食餺飥,但也只是意思意思,不頂大用。仰躺在床上,耳邊聽著那些歌唱聲,就連肚子傳出的咕咕叫似乎都有了韻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