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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暢快盡興是一方面,薛懷義也明白自己斤兩所在,所以每次典軍外出,對於具體的軍務從不過問,只專注於自己行營中的享樂。這也是因為軍務所涉龐雜繁重,他就算想干涉,也無從下手,索性自得其樂,也省得費心。
今天得知武攸宜親自入營,薛懷義很是高興。倒不是因為他跟武攸宜關係有多好,但總算是神都舊識,正可以讓武攸宜見識一下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之高。
畢竟這種事情,他本就乏於詞彙自誇,而且旁人就算耳聞有感,也只是隔靴撓癢,自不如身臨其境感受的直接和深刻。
也正因此,今夜除了在直巡營警戒的將領們之外,營中果毅以上將領們俱都被薛懷義召集到中軍大帳里,再加上一些胡部酋長,整個大營中足足有近百人之多,但內部空間仍然顯得頗為寬敞。
「此前建安王要在後路督運軍需資用,我雖然有與你並肩殺賊之心,但也不能以此擾事。但王今日既然親臨營壘所在,就不必急於速歸,一定要勝覽這漠南邊塞風情!」
薛懷義已經飲得有些微醺,乜斜著武攸宜笑語道:「大漠飛沙,金戈鐵馬,磨刀單于台,這才是男兒豪壯!神都幾人,所夸無非風月色藝,馬上擊鞠便覺勇不可當,但對咱們這種飼馬塞外的壯士而言,不過只是留戀家門、不敢遠行的犬才罷了!」
聽到薛懷義這麼說,武攸宜並帳內眾將自然紛紛開口誇讚薛師豪壯。
薛懷義受此鼓舞,不免更加興奮,抬手指了指契苾明說道:「久宿營中,也是無聊。既然建安王也已經入營,明日契苾總管就安排一路精銳騎眾,咱們直往單于台,稍作休整,撲殺突厥南牙,逐獵默啜之後,便可凱旋了!」
契苾明聽到這話,眉梢已經忍不住暗跳,忍不住瞪了幾個吹捧薛懷義最過火的將領一眼,話說起來好聽,真要勾起這一位的心火,那可不好撲滅。
與此同時,契苾明也頻頻望向武攸宜,示意他趕緊說撤軍之事,否則看薛懷義這興頭,說不定明天真就要衝營而出了。
武攸宜平時雖然乏甚擔當,但眼下圖謀大事,自然也就不容退縮。
於是他便迎著薛懷義已經稍有迷離的視線,嘆息說道:「薛師有此壯志,誠是可嘉。但憾在卑職運淺,今次所以入營,卻不是為了要與薛師並肩逐功漠南。大軍久頓於外……」
武攸宜一同解釋,無非大軍所耗太多,後繼支持已經乏力,實在很難再維持大軍長留於外了。
這倒也並非純是詐辭,初秋朝廷用兵時,本就打算是速戰速決,雖然籌措的給養不少,但也已經將要見底。特別朝廷發生驚天劇變,想也可知後續絕對不會再有更多援助到來。
薛懷義本來興致滿滿,卻沒想到武攸宜說出這樣一番敗興的話出來,很快臉色就陰鬱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將怒火壓下,轉頭看向另一名總管蘇宏暉,沉聲道:「營中物資,還能支用幾日?」
蘇宏暉看了一眼坐在大帳角落裡的那些胡酋們,起身答道:「前期準備充足,營中物資自是足用。但漠南之賊畏我王師之壯,遠遁無蹤,大軍頓此月余卻不見戰機,只怕再留於此、近期之內也無轉機……」
隨著蘇宏暉開口,其他幾名行軍總管也紛紛進言,所述理由大同小異,無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大軍長留於此,銳氣已失,不如暫退休養,來年再戰。
薛懷義本來滿心的不悅,他此番率軍出征,是很有幾分要作從零到一的突破,想要真正給突厥放放血,畢竟每一次都是郊遊一通也實在說不過去。
但他也知兵者大凶,不容任性,耍威風是耍威風,不至於連小命都給搭上。特別諸將都這麼說,總是有幾分道理,因此心情也稍稍冷卻下來。
不過薛懷義還沒來得及開口,席中端坐的蕃將李多祚已經推案而起,怒聲道:「聖皇陛下使我十八路總管、大軍十萬,壯勢巡邊,所為正是討伐賊逆,打殺不臣,揚我大周天威!大軍久頓不戰,空耗穀米,已經有負君恩,如今更不戰而走,將使我代北道將士如何歸告陛下!」
李多祚這一發聲,頓時打破了此前那種默契氛圍,諸將各自喑聲,而薛懷義眼神也閃爍起來。
武攸宜見狀,心中頓時一樂,他正打算拿下一兩個刺頭,並打算勾引李多祚站出來,此際正和心意。
於是他也憤然起身,劈手將手中杯盞砸在李多祚身上,同時大罵道:「大軍是戰是走,自有大總管裁決,豈有你蕃奴妄自置喙餘地!自賣驕勇,貪功不恤,我大周將士性命難道是你謀功之資?諸將齊聚一堂,大總管尚未發聲,你這蕃奴便先勃然咆哮,將大總管典軍之威置於何地!」
薛懷義聽到這一番話,頓時也坐直了身軀,抬眼望著李多祚不悅道:「讓你發聲了麼?」
「卑職失禮,但卑職以為大王所論撤軍之由實在有失偏頗……」
「住口!」
武攸宜繼續怒聲道,同時給不久之前約見的蘇宏暉打一個眼色。
蘇宏暉見狀,便也連忙起身下令將一些中層的軍官並諸胡酋引出帳外,不讓大軍上層矛盾廣為人知。
待到眾人撤出,帳中只剩下十多名總管一級的高級將領,契苾明便又開口說道:「卑職請兩位大總管寬恕李將軍失禮之罪,今次行軍所徵召邊胡僕從,多有李將軍故舊相識,此番若無功而走,諸僕從不得犒獎,李將軍恐負故舊,一時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