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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自知他就是那種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明白這些勛貴子弟們面對他時總有幾分自愧不及的拘束,出面接待、應酬幾分,然後便起身離席,召集幾名府員並長兄李光順去討論正事。
「大王此番游社,應是所得頗豐啊!」
劉幽求因為要提前返回長安布置三王歸京事宜,並沒有一路跟隨,見大王神情頗有開朗,便笑語說道。
「秦川多豪邁,諸位又任事勤勞,此行自是收穫頗豐。」
李潼抬手自慕容康手裡接過一份名冊,笑語道:「入隴豪義並導行老卒俱都挑選完畢,他們的器用、糧秣之類,一定要準備充足,不可有缺。如果是因為水土難服、風物害人,人員損傷還情有可原,但若因為物用的缺失害我豪義,無論言辭怎麼堂皇,我都愧對這些性命托我的義徒!」
「大王請放心,卑職既然從行照拂,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劉幽求正色說道,此番隴上練兵,他是作為後勤方面的保障,官職也從原本的陵官轉為蘭州司倉參軍。
蘭州地在隴道,隨著與吐蕃交戰日頻,實在算不上什麼美職,州佐常有缺員,以李潼舊年在神都積攢的人脈,運作這樣一個官職並不困難。
對於劉幽求的能力,李潼是很放心的。經過幾年的歷練,特別是主持秦雍行社的日常並發展,劉幽求早已經不復最初的青澀。如果沒有這種保障,他也捨不得派遣那些得來不易的敢戰士們輕易赴險。
剛剛抵達長安不久的史思貞嘆息道:「可惜朝事更迭頻繁,原本得算在握的沙苑副監遭人衡奪,卑職只能守在始平,不能就近補助。」
隨著聯繫日久,李潼也將自己的秘密逐步向府佐們放開,史思貞這個官二代也逐漸步入心腹之列。
史思貞的父親舊年擔任司仆卿,沙苑監則是掌管隴右牧事的機構。
原本李潼是打算藉由這層關係將史思貞安排進沙苑監,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史思貞之父出為外州刺史,不再居朝,新任司仆卿則是武家諸子中的武攸望,使得這一計劃被迫流產。
「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始平大縣,地傍西京,居此任事,也能就近料理行社。」
武周革命之後,李潼許多的意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明明白白講出來,鼓勵府員們身在國任而竊成私事。
雖然說永昌年間國器更迭的趨勢也已經大露,但當真正做成的時候,人心所受衝擊仍然巨大,信念都多有動搖。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起碼對自己的心腹們,李潼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就是要清楚告訴他們,自己是積蓄實力,謀復唐業!只有明確了他們的奮鬥目標,做起事情來才果決敢任。
「大王厚養群義,若非親眼所見,我真是不敢相信如今兩京之間已經積蓄這麼多的人情勢力!」
史思貞是在抵達西京之後才接觸到有關秦雍行社的事情,講到這一點,不免神采奕奕。他橫下心來死戰少王隊伍,除了舊事情誼之外,也是對這位大王的看好,卻沒想到大王優秀仍然勝出他舊年所知所見。
劉幽求聞言後則大笑起來:「天道有修補,唐家餘韻自在大王!伏線草野,謀於混沌,人尚懵懂觀情,大王已經料成後略,我等恭勞則可,大不必張望彷徨!」
他是王府最早心腹之選,也參與許多大事,對於大王的才器謀略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些閒話不必多說,如今大勢傾覆已定,唯負重前行而已。」
說話間,李潼又對劉幽求說道:「那個萬年社楊直案,長史知他前事幾分,我準備將他引入府中任事。」
劉幽求聽到這話略作思忖,然後便說道:「這個楊直案名楊顯宗,蜀中成都人士,也是一個學養粗成的鄉野遺士。大王此前不是謀要通商巴蜀?我正準備向大王推舉此人,所以安排他導遊巡視下社,讓大王能就近細覽才器,看來其人是能入大王眼略?」
李潼聞言後便點點頭:「的確是一個難得的遺才,經術淺通不必多說,難得品性豪爽闊達。蜀中雖閉塞,倒是聚養不少賢良。」
如今他的門下聽用之人是不少,但是相當一部分還是舊局勢中引入進來,如劉幽求這樣的進士出身,或史思貞此類權門子弟,還有蘇約那樣的落第文人。雖然草野寒庶揀拔不少,也都忠誠尚義,但才能上還是有著明顯的短板。
如今故衣社裡也在培養教授一批人才,但畢竟為時尚短,還沒到收取果實的時刻。野中賢遺不是沒有,只是選用的效率實在太低。
這個時代,各種知識還沒有盡數普及,真正有條件教養子弟的,最差也是鄉居地主。這些人自有倫情勢力、安居鄉土,即便是外出闖蕩尋找機會,如今神都城也是制舉連開,女皇一副大恩寒門的架勢,他們也未必就肯委身李潼這樣的尷尬宗王。
所以對於故衣社中嶄露頭角的才力之士,李潼也是非常看重。
「這個楊顯宗,身世清白,大王可放心任用。其家遷居蜀中數代之久,如今也是成都一戶豪室。大王還記不記得舊年田翁等伴我西出故事?其人舊為賊所執,是田翁等救其性命,後來有感故衣社尚義宗旨,索性捐身入此……」
聽到還有這一層淵源,李潼便更放心了,他要繼續開拓蜀中商路這一條利益線以供故衣社繼續發展,正需要獲取巴蜀當地人的支持。即便沒有這一層關係,他對這個楊顯宗所表現出來的才幹也非常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