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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武承嗣當然是積忿滿懷。這些傢伙一個個都短視難謀,根本就不深想女皇百年之後,他們家眼下這一份榮華富貴該要如何傳續下去,起碼是沒有將這一份思計落實在行動上,以至於在朝堂奪嗣的爭鬥中,武承嗣幾乎是以一人應對滿朝群臣的阻撓與刁難。
如今武承嗣自己也被逐出了朝堂,更加壓制不住這群傢伙,一個個看似算計精明,早已經不將他這個家門主人放在眼中。
特別武三思,私下裡甚至派遣府員到廬陵王幽居的房州附近擔任官職,如果目的僅僅只是單純的要監視廬陵王,為什麼要瞞著自己?
武承嗣當然也明白許多矛盾不可在禁中爭執,但他真是按捺不住,看到武三思這傢伙就氣不打一處來。
殿中枯坐好久,遲遲不得召見,武承嗣心中自有氣悶,舉步行出到了廊前,壓住心頭火氣想要讓宮人再作通傳,突然見到一身宮裝的上官婉兒自仙居殿匆匆行出,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殿階,站在道左並笑語道:「未知上官應制將使何處?敢問陛下此際於殿中是否得閒?」
上官婉兒頓足斂裙為禮,口中說道:「回稟殿下,陛下新知城外亂事,急遣妾入南省走問事情。驅令甚急,無暇細論,還請殿下恕罪。」
武承嗣聽到這話,也不好再阻攔上官婉兒,訕訕退了兩步,正待返回廂殿繼續等待,突然手捧胸腹,額頭上也湧現出了大顆大顆的冷汗,口中也忍不住發出呻吟聲,旁側宮人們見狀,忙不迭圍聚上來將武承嗣攙扶住並疾聲問道:「殿下是發了什麼病症?」
上官婉兒見狀也有些驚慌,忙不迭折轉回來吩咐宮人去請醫官,自己也匆匆返回仙居殿,匯報魏王突發疾病的消息。
殿中,女皇武則天正以手支額伏在案上,臉上不乏躁意,聽說武承嗣在殿外發了急症,一時間也有些焦急,起身匆匆行出殿堂,站在殿檐下望向正被宮人們攙扶行往廂殿的武承嗣。
她正待繼續舉步下行,旁邊站立的上官婉兒低聲道:「陛下,病氣莫測,宮人已經去急請醫官……」
武則天聞言後便守住了腳步,回頭對上官婉兒點點頭,並沉聲道:「諸署良醫,都速速召入禁中會診魏王,千萬不要讓小疾生出大患,隨時來報。」
上了年紀的人,是比較忌諱耳聞目睹傷病諸事,武則天心裡雖然也有些擔心侄子病症,但還是退回到了殿中,只待醫官們將病情詳奏。
「那河東王諸事……」
上官婉兒又小聲提問一句。
「繼續去問,審明緣由,即刻來報。他好大的膽量,初入神都便要殺我大臣,竟然還敢當街行兇!」
武則天聽到這話,眉眼之間頓時又顯露不善。
上官婉兒見這一幕,不敢再發問,轉身離殿,俏臉上不乏憂色。女皇態度已經很明顯,要問緣由不過是做個姿態,心裡已經第河東王所作所為很是不滿。
對此上官婉兒也有些不解,想不通河東王為什麼要那麼做。就算來俊臣招惹了他,憑少王才計,不可能沒有更加合適的解決方法,但卻選擇這樣暴躁的方式,不免就會讓人懷疑是不是受了朝中某些人的攛掇。
且不說上官婉兒自赴南省,廂殿中一番雞飛狗跳的折騰,武承嗣的病症才有所好轉。
他這也是年輕時流放在外、身受折磨所留下的宿疾,身體一直不算太好,再加上最近情勢雜擾,便有轉重的趨勢。眼下病情雖然穩定住了,但臉色仍然很差,蒼白得乏甚血色。
內醫局醫官已經俱在此處,外朝醫官仍在被陸續召來。且不說這些醫官們各自小心謹慎的推斷魏王病事,看到內外醫官齊聚於此,武承嗣心裡還是感覺暖暖的,近來女皇雖然場面上對他不乏壓制,但私底下對他也仍是關心有加。
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武」字,於情於理,開國君王又怎麼捨得將一番基業託付外姓手中。只是內外雜擾邪說太盛,才讓素來行事果決的女皇都有些舉棋不定。
「臣陋體弱質,竟發疾于禁中宸居。幸在君恩浩大,皇氣庇我,一定要登殿謝恩!」
武承嗣不顧周遭人眾勸阻,強行起身,在宮人們的護引攙扶之下登上正殿,一臉的孺慕感激之情,但抬眼所見到只是重重帷帳,但他也不以為意,跪下來真摯謝恩。
帷幕中的武則天聽到武承嗣語調仍有虛弱,也有幾分感懷道:「既然身體不適,哪用這麼多禮,少問外事,安心休養,不要做讓親長傷心的惡徒。」
她隔著帷帳,溫聲安慰武承嗣幾句,頓了一頓之後又吩咐宮人道:「安排車駕護引魏王歸邸,不要用小車,太顛簸、不養病體,用鸞輅大車,並留王邸短日,供魏王出入行用。」
武承嗣聽到這話後,不免驚喜有加,連連叩首請辭,但武則天仍是執意如此。
殿中眾人對於魏王身獲恩寵也都驚嘆有加,這時候,前往南省的上官婉兒也正好返回,隨其同來的還有匆匆進入宮裡的太平公主並韋團兒。
見一眾宮徒們熙熙攘攘、護引魏王出殿,幾人並沒有急著上前,太平公主眉頭微微皺起,另一側上官婉兒則聲若蚊吶:「這一次,內外俱知魏王沉疴……」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不免眸光一閃,心中有所瞭然。一個人無論時位恩眷再怎麼煊赫,但如果有不壽之相,誰要想走得太近,多半也要仔細想一想。她母親想要維持朝局、人情的穩定,也實在是用心細如絲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