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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事實也證明,武則天這番舉措卓有成效,當了十幾年的皇帝,最後拍拍屁股繼續做她的太后,乃至於最後與高宗合葬乾陵,後世李唐皇帝對她仍是只能敬奉。
這是有史以來,任何一個謀朝篡位者都沒有獲得的待遇,身前身後,這個女人可謂千古一人。
所以,雖然眼下的李潼自己也是處境堪憂,但只要心裡還稍存逼數,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給他奶奶添亂。
在越王李貞父子作亂的風波中,他們一家也都是被武則天的強大羽翼保護起來。而李貞父子,根本就算不上他的同路人。
李潼更作險惡之想,如果這個郭達一面之辭不足為信,甚至不排除其人乃是李貞父子所安排的死間可能,為的就是鼓動雍王一家出逃,讓武則天后院起火。
當然這個可能很小,因為如果李貞父子真在洛陽大內有閒棋布置,去勾搭皇帝李旦效果無疑會更好,哪怕謀事不成,也足以令人心驚肉跳,讓武則天更加疑神疑鬼。
他們一家雖然身份也不尋常,但講到一舉一動能給時局帶來的影響,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根本不足以造成什麼大的震盪。
既然已經往壞處去想,李潼索性更加放開思路,如果這個郭達不可信,還有什麼人會惡意滿滿的引誘構陷他家?有什麼人恨不得要將他們一家置於死地?
講到仇人,直接促成他亡父李賢被廢的裴炎算是一個,不過裴炎早數年前便已經被武則天給收拾了。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奉命前往巴州逼殺李賢的酷吏丘神勣。
丘神勣這個傢伙還不是一般的酷吏,本身乃是大唐開國功臣之後,可惜濃眉大眼的居然叛變革命,甘心去做武則天的爪牙。
此前率軍前往博州平滅琅琊王李沖亂軍的便是他,可惜李沖志大才疏,太不能折騰,起兵七天而亡,以至於丘神勣無亂可平又不甘心白走一趟,索性殺良冒功,殘害博州生民千數戶,回朝後升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可見其人之心狠手辣。
丘神勣本身兵權在手,與李潼一家又有血仇,李潼甚至嚴重懷疑天授年間李光順所以慘死,就在於丘神勣的推波助瀾,擔心李賢的後人們鹹魚翻身而秋後算帳,索性斬草除根。
以丘神勣的權柄,想要在北衙百騎中安排一個人引誘李潼一家外逃從而獲罪受刑,這是一件不難操作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坐鎮操作。
身在這樣一個處境,對人對事心存謹慎,有所保留,李潼並不覺得是多疑。眼下已經得知對方的意圖,無論是真是假,也算了卻一樁心事。反正無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是不考慮私自出逃的。
眼下的他,好歹還是武則天的孫子、大唐郡王,一旦出逃,小命真的就被人捏在手裡,半點不由自己。
更何況眼下大唐軍制還未完全崩潰,幾十萬府兵須臾可征,以地方抗衡中央談何容易,除非遠逃海外,占個島、當領導,否則也只能東躲西藏、朝不保夕。
白龍魚服,本身又沒有自保之力,需要考慮的只會是選擇被紅燒還是醋溜,死都死的不體面。
這一封信,李潼在細讀幾遍後便用小刀裁成細條,湊在燭火處燒成點點灰燼,開窗放煙,然後才脫下衣袍,上床睡覺。居然真就入睡了,可見他心理素質之強悍,即便做賊就算人贓俱獲,也能抵死不認。
第二天一早,晨鐘響起,李潼無精打采的起床洗漱,還沒來得及出門,李光順已經匆匆趕來,兩眼中血絲暗結,一臉欲言又止。
李潼見狀,更覺得昨夜不讓他一同前往是對的,心太細,存不住什麼東西,也就決定不再實情詳告,免得李光順更加睡不著。
清晨入拜請安,太妃房氏聽到李潼說話略帶鼻音,一時間又是緊張的不得了,要派宮人去請御醫診斷。
李潼一再保證只是小感風寒,一碗薑湯回房捂汗就好了,這才勸住房氏不再小題大做,因此得了幾天假期,在李守禮幽怨羨慕的眼神中回房補覺,路過廚下看到尚食局宮役要離開,順便吩咐傍晚送十枚生梨過來。一點小惡趣,他要給人加倍的驚喜,順便試探一下對方的應變與容錯能力有多高。
真要泄露,他有託辭,百騎巡弋在外,他不知弄奸者多寡,不敢貿然舉報,打草驚蛇之餘枉送性命,故而倍增梨數以示絕不同流合污:我是大唐乖孫,弄奸陰謀之類,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一覺睡到午後,李潼才起床開始思考該要怎麼回應那個名叫郭達的百騎軍士。
……
《資治通鑑》:垂拱三年,九月,己卯,虢州人楊初成詐稱郎將,矯制於都市募人迎廬陵王於房州;事覺,伏誅。
第0032章 君子滿朝
雖然一番惡意猜度,顯得自己心思挺髒,但李潼還是覺得,對人對事謹慎之餘,也該懷有一些善意與純真。
當然,主要還是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實在太煎熬,既然都是揣測,他也更願意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心裡陽光一點,心情也能開朗一些。雖不至於掏心掏肺、全無保留,但也不能置若罔聞、不作回應,使義血寒涼。
鑑於自己目下處境,李潼並不打算直接接觸對方。略作沉吟後,他將宮人屏退,自己提筆暗書:琅琊逆卒,亂不滿旬。豫州兵禍,亦難足月。君子滿朝,群賢立世。祟跡難久,正聲長存。各自誡守,陰雲終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