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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多少壯卒眾竟日圍聚在帳外呼喊請戰,楊我支本就憑此聚眾,自然無從迴避拖延。他雖然不願拼盡全力的與唐軍主力決一生死,但也明白一場可觀的勝利是他勢力威望得有長足進展的關鍵。
於是在一番查探摸索之下,楊我支便決定畢集精銳,圍剿一路唐軍的前鋒偏師。
荒涼的原野丘陵間,一路唐軍人馬正在辛苦跋涉趕路。這是一支輜重隊伍,百十名戰卒在隊伍前後游弋警戒,隊伍的主體則是幾十架大車並三百多名各族役員。
大軍勞師遠征,後勤輜重的補充乃是重中之重。雖然此次北征的主力大軍是從河朔進發北上,但進入漠北之後,主要的補給路線還是來自西域方向。
正當南北的行軍路線上有闊達上千里的戈壁荒磧,反倒是西路沿線不失水草據點的呼應。所以從漢時控制漠北的重點就在於西域的經營,所謂張國臂掖、以制蕃遠。
儘管眼下北征大軍的主力還未正式抵達郁督軍山,但是前進據點的建造與物資給養的調度已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已經抵達牙帳周邊的各路斥候們主要任務,就是拔除牙帳外圍的部族聚地,壓縮突厥斥候的活動範圍。
先期上路的這些輜重隊伍,主要目的也不在於戰鬥與輸送,看似車駕眾多,往往都是真假參半,在各路斥候的配合之下誘擊突厥斥候,並探明效率最佳的物資投輸路線。
不過當下這一支隊伍則是真的,所運輸的主要是一些防治寒凍的油脂膏藥。
漠北酷寒天氣對於北征將士而言是一大考驗,雖然北征以來氣勢如虹,但這些北征將士終究是開元新朝成長起來的一批,此前十幾年的光景里唐軍絕跡漠北,如今故地重遊,也需要充足周全的物資來對抗天時的考驗。
這一支隊伍從磧北的安北都護府出發,在正式上路之前已經有幾支隊伍打探前路,確定了一條突厥斥候出沒最少的路線。
因這一批物資事關緊要,安北都護府也不敢怠慢,由都護府司馬劉禺親自負責押運。
劉禺一邊頂著凜冽的寒風,一邊兩手握持著一張簡陋的皮質草圖,地圖上的路線頗為簡陋,還要搭配以旁註的地文特徵才能確定前進的方向。
雖然已經北事數年,但這樣長時間的野外行動還是讓劉禺凍得手腳皸裂、凍瘡密布。趁著隊伍行入山谷、躲避狂風之際,劉禺有些吃力的攀至高處,極目眺望。
有隨員遞上來一盒膏脂,想要為劉禺塗抹在已經有化膿態勢的手背上,卻被他擺手制止了:「本非戰卒,無需過分恤愛。到了前營便可傍火取暖,還是留給赴陣殺敵的手腳敷治。」
劉禺也並不是刻意的高風亮節,只因寒凍天氣對將士傷損較戰前估量更加嚴重。他們一行經過幾個斥候前營,眼見到許多將士凍餒難以行動,也越發感覺到這一批物資的珍貴,實在容不得浪費。
眼下只需要再將物資送到前路一處營地中,他們此行任務便算是圓滿完成。但是由於之前荒野迷途浪費了將近兩天時間,而斥候前營又是隨勢而動,一旦期令錯過再想尋找便難了。
儘管一路晝夜兼程、總算沒有違期,但一場風暴襲來,卻讓在前營接收到的地貌情報發生了極大的改變。為了打探出前營最準確的位置,劉禺也在不斷派遣小路人馬沿途搜尋。
他一路行來,近兩千戰卒護衛,又沿途增補到其他斥候部伍,如今隊伍中只剩下兩百餘戰卒,此前又分批散出百十眾,眼下護衛的力量已經到了極為危險的程度。
為了最大程度的隱匿行蹤,一行人甚至不可生火取暖就炊,風乾的胡餅硬邦邦的貼在前胸,幾乎可以當作護心鏡來使用,進食也成了一份折磨,粗糙的餅屑如砂礫一般劃破了口舌。
隨從的甲兵們自有榮譽感與責任感,對此困境尚能忍受,那些徵召的役卒們則就不免抱怨連連。為了鼓舞士氣,劉禺一邊啃著干餅,一邊拖著疲憊的身體在車駕間行走,一路行程下來,他已經將所有人名號記在心裡,用他們各自願景一遍遍的述說打氣。
儘管已經極為小心,但當隊伍休息完畢、繼續上路時,前行未久,視野中便出現了一隊十幾名的突厥騎士。眼見到將士們即刻上馬追截包抄,卻因馬力未逮、仍被幾名突厥騎士走脫,劉禺不由得長嘆一聲,擺手喝令道:「返回山谷、據守待援!」
他們一行人剛剛返回山谷未久,山谷外便響起了綿延急促的馬蹄聲,足有上千名的突厥騎眾出現在了山谷外。
眼見敵眾洶湧,隊伍中頓時哀聲不斷,率隊兵長清點了一下弓箭物資儲備,入前提議道:「府君,棄車繞走罷!此處谷闊陂緩,不耐堅守,強留於此,恐人物俱失……」
劉禺也知兵長提議有道理,但卻實在捨不得將這些物資丟棄。若是別的物品,還能繞走聚眾期待奪回,可是這些膏脂藥品只需付之一炬,即便再殺回來也於事無補了。
「你且引眾登高、烽火傳訊,我並諸卒據車設陣待援!」
略作沉吟後,劉禺還是不放心將這些物資遺留在此,決定在此死守,見兵長還待勸言便正色道:「不要再浪費時間!前營既曾設左近,雖有進退,必也不遠。我等只需據守短時,必有援至!」
這話雖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若烽煙燃起,引來的敵我軍眾多寡終究不好判斷。前營棄此而走,除非是正面戰場上有了極大的突破推進,否則極有可能是暫避鋒芒。一旦敵眾蜂擁而至,即便左近有援,怕也要做戰略性的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