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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仆這便命人撤走!」
高力士忙不迭點頭應是,卻不想又招來郎主一記白眼,你明白什麼?
一通洗漱之後,李潼又讓人在額角烏印上稍作傅粉掩飾一下,這才緩步走出了房間,想起昨夜帷中閒話的情景,心知那娘子是真的生了氣,索性也不去再觸霉頭,打算先去瞧瞧兒子。
但他隨口一問,才知自家兒子已經被送回了隆慶坊邸,要向聘請的老師學習聲韻啟蒙,傍晚時才再接回。
李潼倒不覺得幾歲的小娃娃便要強修詩書課業,但他自己事務纏身,並沒有太多時間抓起子女教育、系統性的加以啟蒙。宮內宮外娘子們對子女教育並不懈怠,他貿然插手的話,反而打亂施教的節奏,或許就會讓子女驕惰懈怠。
不過他心裡也已經打算要抽出一些時間,親自編寫一些啟蒙的課程用來教育子女。講到詩書經義,他自然不必當世學問大家體悟精深,可以由淺入深的進行啟蒙。
但一些數學、幾何、自然科學之類的基礎知識,他倒可以憑著記憶梳理一番,讓子女們對知識的涉獵更加廣泛,打下一個更加開闊的眼界和基礎。
甚至他已經有了一些針對科學與技術的鑽研想法,以前是時勢所迫,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推動科技的發展。青海收復後,無論內政還是邊事暫時都沒有太急迫的大問題需要處理,也需要全面開花、多點突破了。
心中遐思之際,不知不覺走到邸內中堂,抬眼望去,李潼便見到自家娘子身著一襲素白的衫裙、正站在中堂的門前。
他額角頓時又感到一股脹痛,下意識便要轉身折返,然而那娘子俏目一瞪,抬手重重的指了指他,食指翹起勾了一勾,示意他走過去。
「此邸日後便是我家別業,思家心切,布置倉促,娘子閒來可以再作修改,仔細布置一番。」
李潼乾笑一聲,抬手捂著額角烏印,緩步走向自家娘子。
上官婉兒神情嚴肅,並不理會這一話題,等到李潼行至近前,才抬手握住他的手肘向堂內拉扯:「這些都是小事,不需夫郎操心。但昨夜夫郎講起的大事,若沒有一個合適的說法,妾免不了心氣鬱結!」
李潼硬著頭皮跟隨娘子走進中堂,抬眼便見到堂中擺放著三四個碩大的箱籠,箱籠里則堆放著滿滿的計簿書軸。
「清早時,妾便命人歸邸取來家業經營的細則,近年凡所買賣出入都在這裡。請夫郎張目細閱,我家事業究竟盈虧多少!」
聽到這娘子語氣有些不善,李潼連忙擺手,想握起娘子素手卻被一把甩開,只能陪著笑說道:「家務諸種,娘子全操持有序,我就不必再看了罷……」
「還是看一看罷,人情無論如何親近,最怕嫌隙隔閡。家中諸事,夫郎若不瞭然在心,只聽門外閒人浪語,恐怕要誤會妾竟日奢靡鋪張,撒錢如土……」
上官婉兒側身入席,俏臉仍是緊繃著,仍不能釋懷昨夜那話題,更沒有昨夜那種「相親不易、懶訴離殤」的善解人意。
李潼見狀便也從善如流,搓著手在另一席坐下,抬手抓起箱籠中的計簿:「那便瞧一瞧……」
「你還真要看?」
沒等到他將這計簿展開,上官婉兒陡地眉梢一揚,拍案低喝一聲。
李潼手腕一抖,忙不迭將拿在手裡的計簿甩回去,又不無尷尬道:「我到底是該看,還是不該看?」
「夫郎定計如何,妾怎敢置喙干涉?」
上官婉兒翻起一個白眼,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忿忿說道:「夫郎身世不便,不能常年居邸持家。妾心知緣由,不敢見怪,唯恐世道輕視我家門庭,所以勤懇經營,略得殷實儲蓄,市中偶有錢事的糾紛,全都不敢有擾夫郎。但、但夫郎也不該覺得治業輕鬆,夥同外人一次又一次的偷竊家私!」
聽到娘子這麼說,李潼自覺有幾分慚愧,但低下頭之後還是忍不住悶聲道:「娘子一日之內使錢巨萬,這可不是略得殷實的家境能有的手筆……」
話還沒有說完,他扶地側向俯衝出去,旋即一抹白光正中他方才坐定的位置。眼見娘子被氣得臉色通紅,還是低著頭將落在席中的香囊撿起,乾笑著遞迴過去。
看到夫郎這憊懶任罵的模樣,上官婉兒既有餘怒未消,但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默然片刻後才又指著幾個箱籠說道:「還是看一看罷,日前諸類花銷,錢財並不獨是我家。君臣都是錢瘟入骨,我再怎樣使性怕也難阻這一刀割下!」
「娘子不是凡俗婦流,襟懷廣闊,當然能夠體諒我維持家國的苦衷。今次再作新征,的確不是專對我家,市中財流驚人,誠需加以管束。但我也知娘子持家治業的辛苦,所以一具皮囊置此,任由娘子消解鬱氣……」
李潼見這娘子態度有所好轉,連忙又賣了一句口乖,然後才抓起箱籠中的計簿翻看起來。
他夫妻兩乍一重逢,感情自是親熱的蜜裡調油,但因為李潼隨口講起日前禁中新作的一項決定,頓時又惹急了自家娘子。決議的內容便是針對京中諸行業的排頭大戶們新增一份稅項,自家豪富已是名滿京畿,自然列在此中。
這件事講到緣由,還真的不怎麼怪李潼,純粹自家娘子手筆太過豪邁,兩千萬緡的花銷不獨驚艷市井,也讓朝中大臣們大感震驚。
兩千萬緡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驚人了,就連今年朝廷扣除西征並諸典禮的支出後,純粹盈收都達不到這個數字,是真真正正的富可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