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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李潼便多見時流遭殃,如高家這種遠在高宗一朝就倒霉的,印象中早將之當作故事人物,卻沒想到高家不但仍有人活著,而且還冷不丁跳出來嚇他一跳。
經過馮五的講述,李潼才明白他今日前來拜訪的原因。
託付馮五的乃是高士廉的兒子高慎行這一支,其家舊年雖遭貶,但也是禍福相依,避開了武則天執政之後的各種清洗。而且還在被貶之所落地生根,其中一部分族人逢赦返回關中,失爵白身、鄉居於野。
「關於大王遇刺之事,坊中漸有風傳,其中一樁便涉及高氏,說是高氏懷恨舊年瓜葛牽連,因而使派娼女行刺大王,想要了斷前事。」
馮五講到這裡後,起身拜道:「小民雖是卑微之人,誠知未能取信大王,但斗膽以性命擔保,高氏徒眾的確無涉此謀!其家赦歸之後,與人為善,小心謹慎,是絕對不敢輕觸大王。」
李潼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馮五,而是皺眉沉思起來。類似風言,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但並不影響他敏銳的捕捉到當中一絲陰謀的氣息。
高士廉的孫子高岐,坐與故太子李賢陰謀,被高宗斥令歸家自誡,結果高家人卻被舊年長孫無忌案嚇破了膽,家人合力直接殺掉了高岐,且將屍體拋在道路當中,因此為高宗所厭棄,全家遭貶。
且不說這一樁陳年舊事當中的是非,關鍵是裡面也找不到高家要買兇殺害少王的理由啊。
但是什麼叫謠言?就是捕風捉影、沒有事實根據的泛陰謀論,將兩件事牽強的聯繫起來,這似乎是將李潼他老子謀反之事重新翻起!
李潼越想,臉色便越有幾分難看。
他家身上最大的政治風險就是他老子李賢的舊逆罪名,從來到這個世界從進獻慈烏詩開始,李潼也一直試圖將這件事給淡化,只論情、不論罪,種種操作之下,好歹是讓他奶奶決定將他老子遷回乾陵安葬,雖然沒有什么正式的行文翻案,但起碼也是不再將李賢當作一個逆子視之。
但現在卻有人試圖將這件事重新翻引出來,甚至不惜引出淡出時局年久的高家,用心可謂險惡。
「請託於你的高家子名叫什麼?坊間這謠言,能不能追溯到源頭?」
略作沉吟後,李潼又開口問道。
「其人名為高峷,入鄉之後為隱舊事,易名為李陽。」
馮五連忙回答道:「這個李陽,返鄉之後不事產業,唯以急義救濟為務,身入鄉野一個苦卒互助的行社名為故衣社……」
李潼聽到這話後,頓時瞪大眼,媽的,報應啊!他這裡辛辛苦苦算計人,卻沒想到被人歪打正著撩撥到了命門!
第0284章 禍水東引
長安城南一處田莊中,竇尚簡與族中幾名子弟聚在堂中,看著諸管事家人伏案擺籌計算,並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一名中年人手捧帳簿上前呈送,竇尚簡接過帳簿匆匆一覽,臉色頓時一沉,語調忿忿道:「曲江集事,京邑各家都有所得,怎麼我家卻虧空這麼多?」
「此前收儲麻貨,雖然物賤,但卻量大。這一部分財耗全無所收……」
聽到家人的回答,竇尚簡臉色又是一黑,此前他自作聰明派人燒掉武攸宜的儲麻,卻不想被人借用事端,鬧出更大的亂子出來,使得整個西京城都覆上一層陰霾。
到最後各家為了應付興祝之事,各捐絲麻,雖然各有損失,但他們竇家卻損失加倍。那是因為他此前應許武攸宜,要將這一批麻貨私捐給武攸宜,結果全都進了官倉,但武攸宜那裡卻打發不過去。
竇尚簡又是做賊心虛,不敢在這件事情上與武攸宜過多糾纏,只能咬緊牙關認下這筆數,往官倉中輸入多少絲麻,又比照時價,足額支付給武攸宜等量的財貨。
損失到此還未止,雖然哄搶武攸宜隆慶坊園業的賊徒還沒有抓獲,但是武攸宜包括西京一些時流,都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他們幾戶關中大宗的身上。
畢竟那些入城的賊徒們一個個人馬精壯,絕不是尋常能夠組織起來。
而他們這些關中大族一個個底蘊深厚,是絕對有能量拉出這樣一支隊伍的,而且今次將武攸宜逐出西京,他們這些大族在背後也是出力很大,諸多疑點都難自明,也讓這些包括竇家在內的大族們一個個有苦難言。
然後就是武攸宜臨走之前仍然死性不改,再次勒索敲詐,竇家又是首當其衝,付出了一筆重財,才算是將這個瘟神徹底送走。
「七叔,我真是有些不明白,今次逼走建安王,我家使力不少,而且也已經僥倖做成。建安王即便眼下不知,返回神都後自然有人細告,算是徹底的得罪,為什麼還要由其予取予求?」
一名竇氏子弟一臉疑惑道。
竇尚簡聞言後嘆息一聲,一臉陰鬱道:「勢不及人,就該是這幅樣子。逐走建安王,是當下必須要做的,若讓他再留西京,我家直禍當前。至於由其勒索,也只是為了場面上讓人無可挑剔,爭取更大的轉圜餘地。」
「我家自非尋常門戶,不是常罪能夠加害。反之,即便無罪,未必就能免禍。當中的曲隱,說不清楚,只能由你們各自咂摸體會。」
講到這裡,竇尚簡憂色轉濃,繼續說道:「這一次神都之所以將建安王罷免入罪,你們以為是此前各種紛擾與群家施力所致?那就看得太淺了。如果真是這個緣故,朝廷為什麼不直派南省刑司調查賊徒入京劫掠的罪事,反要降制讓遠在涪陵的魏元忠入繼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