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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襟量豪闊,不遜英男,即便是為了千金市馬骨,也不該無顧他這一訴求。更何況如今的他,也不是一具馬骨那麼簡單,執掌左金吾衛南衙諸眾,在外則克定諸逆,在內則震懾宵小,肱骨臂助,豈是俗情能遠?
眼下雍王一家些許起色,無非諸好事者窮生事端,歸根到底,還是殺得不夠狠,才讓這些苟且之眾仍存一二僥倖奢念!
沉吟半晌後,丘神勣抬手讓人將家中兒郎喚來,吩咐道:「周興新登秋官侍郎,請我過府歡宴。但署事繁忙,代你父前往,具禮稍賀,表意即可,不必久留。」
舊年的他,也曾與周興等人案察刑事,但他出身國爵門戶,終究不會以刑卒而自我約束。隨著權位越來越重,便也漸漸的少與周興等刑卒往來。
特別在今次率領數萬軍眾前往博州平叛,那種一聲令下、人頭滾滾的壯闊豪邁,更非俯首案牘、苦心構陷的刑獄瑣事能比。正因為這一點心態的轉變,他更不願與周興等刑卒多作往來,對於多日前這一樁邀請,丘神勣也一直沒有理會。
但丘神勣也不得不承認,周興等人確有偏才,他想完全徹底的解決掉雍王一家這一隱患,少不得要仰仗其力。更何況今次周興得以窮索宗屬逆流,積功而進,少不了他所提供的那些佐證助力,也該要投桃報李。
丘神勣這一名少子二十出頭,聞言後恭聲應是,只是在將要退出之際,卻又開口道:「兒苦自立日久,乏於襯意宅邸安置。門仆引我往觀南坊一宅,臨水依丘,很是可賞,但卻是范陽王邸……」
「稍後走賀周興,向他提上一句,了事即可,不要多作往來。」
丘神勣頓了一頓,又不乏語重心長道:「兒輩生在此樣門庭,前程自有你父鋪張,但也需要自警自進,或文學、或弓馬,要作一事可夸。你父奔勞在外,所為無非重振門楣,可不是讓你們為絲縷小利,與刑奴流為一談!」
第0069章 大曲《萬象》
有了薛懷義這一層虎皮,許多本來對李潼而言很困難的問題都變得簡單起來。
內教坊本就禁中淺塘,如今更是上上下下表示全力配合。而外廷太樂署所提供的人物支持,更是讓李潼喜出望外。
人生的際遇轉機,有時候真就是真切的不得了。如果說皇宮大內對李潼而言,一如舊年困住武則天的感業寺,那麼薛懷義真可以說是他的王皇后。對於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李潼也是珍視得很。
太樂署一眾人等來到內教坊,也帶來了新年前後一系列的典禮章程。這一套禮章,早在年初便開始擬定,又經過長達大半年的磨合修改,到如今基本已經定型,可以視作整個帝國在新年前後一整套的禮節綱領。
拿到這一套禮章之後,李潼心中是隱有些興奮的,他在原來的世界雖然也混過幾年體制,但這麼高級別的工作綱領,還真是沒有接觸過。可見,穿越真的是能夠改變人生。
這一整套禮卷共有五大卷之多,大大小小的典禮,從禮節淵源到定製的意義、以及具體的章程、參與的人等,俱都詳列其中。
至於李潼籌備獻樂的新年大酺,則是屬於「明堂大饗」這一大禮的附屬內容,在這五大卷的禮章中僅僅只占了很小的篇幅。
看到這一套禮章之後,李潼更意識到此前那名內教坊執事樂正所言請他翻曲獻樂,還真就是一說一聽的面子客氣。只怕那樂正自己,都不太清楚這當中的禮章流程,更不要說保送永安王樂戲直上典禮。
眼下有了薛懷義這一層虎皮,對於時流對自己的敷衍、冷淡,李潼已經不再那麼敏感,更沒有閒情再去吐槽計較。
可見人胸襟開闊與否,無關心智是否成熟,只與際遇有關。此前的他,屁事沒有,前途暗淡,不增加一些心理活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無喜怒哀樂的感受。
根據禮章記載,新年大酺同樣安排在明堂舉行,安排在祭祖、改元、朝賀、布政之後,於明年正月初五舉行,正禮一天、副禮五天,一直持續到正月初十。
這一場大團建,長達六天的時間,需要用到的諸部樂,其中大曲共需十部,正禮之日三部,於後五天每天一部,初十禮畢加一部,初八神都士民入觀明堂再占一部。而在這十部大曲之外的時間,便要用諸小曲填充。
此前李潼雖然不知具體章程,但在翻曲之際也會問一問宦官楊緒等人有關禮節流程的問題。此前的他閒人一個,自問沒有資格占據一部大曲的名額,所以目標還是定在中間串場的那些小曲。
可是現在身後站著薛懷義,目標自然要放得大義些,一定要占住一部大曲的名額,否則不夠驚艷。
但雖然只是一場團建,禮章的制定也是非常嚴格。像是初五正禮之日三部大曲,都已經確定了下來。一首是清樂大曲《堂堂》,太后與皇帝御臨明堂之際起奏。一首《採桑》,則為太后單獨起奏。另有一首《破陣樂》,則是群臣登殿之際所奏。
這三部大曲,《堂堂》為南朝陳後主所制,高宗顯慶年間再作翻新,為宮殿新用必奏曲目。明堂新進落成投用,循此定製。《採桑》則舊年武則天為皇后之際,親蠶禮所用禮樂。《破陣樂》有一部分鹵簿軍樂的色彩,又是宣揚武功,今年朝廷鎮壓越王李貞等兵亂,耀武揚功,應有之義。
三部大曲不好取代,但其他禮日名額就靈活得多,至今都還沒有定目,仍由司禮寺所隸諸署、內教坊、帳內等舞樂機構案習排演,甚至群臣都可制樂呈獻,並在新年之前由文昌、司禮、春官等諸有司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