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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場館為權楚臨湊足了兩萬緡的籌碼落定,那外鄉豪客自然遭到了看客們的言辭擠兌。其人自是不甘示弱,果然如同權楚臨所期待的那般,直接押上了所有的身家。
於是這一場豪賭便正式展開,雖然說權楚臨對自己的運勢與眼力充滿了信心,但事關幾萬緡的輸贏,他心裡也是頗懷忐忑,但不久後終究還是將有橫財入手的期待感壓過了心裡的不安,甚至已經開始暢想巨財入手後該要如何使用。
錢是人間第一等的好物,哪怕權楚臨這種出身世族官宦人家的實權郎將。
早前他在宅外別處私養了一名姬妾,為他生兒育女,便是因為俸錢不足供養外室,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家求助。夫人雖然不失大婦氣度的接納包容、收養在邸,但卻規矩深刻,甚至連他日常對兒女過分親昵寵愛都不准許。
這自然讓權楚臨倍感壓抑,他心知夫人是絕不准許未來家產拆分給妾生孩兒,哪怕自身無有所出,也會在堂兄弟門戶中挑選孩兒養作嗣子。
權楚臨卻不忍自己的親生血脈未來流落街頭、落魄度日,所以豪賭這一場,也是希望能給妾生的孩兒置辦下一份賴以謀生的產業,算是他在大婦強勢監察的情況下所能做出為數不多的父愛關懷。
心中這般盤算設想著,廂席外熱烈的喝彩聲打斷了權楚臨的思緒,他再垂眼望向場中,只見自己選定的鬥雞正鬥志高昂的將對手抓啄追殺,一面倒的形勢自談不上精彩,但因事關數萬緡巨財的歸屬,還是讓人激動不已。
「恭喜郎君、恭喜郎君!」
雖然結果還未出現,但祚榮等人已經在紛紛祝賀權楚臨了。
「斗局未了,還言之過早。對面雖然技藝稍遜,但也韌性十足,瞧其走躲有力,料想還會有一陣反撲。」
權楚臨笑眯眯的擺手應道,心裡自然也是覺得自己贏定了,已經開始講起奪彩賭資的分配:「若非祚大此日招請,哪得如此緣數?先時也是你等湊定籌碼,橫財需散才可積德,得手之後諸位各因分數領取,誰若推辭,那是不把我當真朋友看待……」
眾人聽到這話,誇讚聲自然更加的熱烈。
然而此時的場中卻發生了新的變數,那對手鬥雞不再只是走避,開始蓄力反擊起來。權楚臨對此也不感到意外,這麼大的場館想要讓鬥雞精彩,匹配的對手自然不能差距過於懸殊,否則如何勾動看客下注?
但他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有信心的,仍然穩坐看席,可是當見到對手鬥雞竟然抓破了自己選定的鬥雞翅根,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鬥雞角斗雖然靠的是爪喙進攻,但兩翅卻是能夠穩定身形,一旦被傷,戰鬥力必然大幅下滑。因這一輪反擊傷害到根本,戰況頓時走向成謎,不由得便讓人緊張起來。
此時的權楚臨也是如坐針氈,再也不復此前的淡定模樣,眼眶通紅的揮拳助威,那青筋暴起的形態較之場館中任何一個看客都要更加的激動。
又經過大半刻鐘的激烈纏鬥,伴隨著看客群眾們的驚聲惋惜,權楚臨落注的那隻鬥雞直接被啄死在場中,而他也如場上那遍體鱗傷的鬥雞一般呆坐席中、沒有了一點的生機活力。
唯一聊可安慰的,是那反敗為勝的外鄉豪客並沒有再入前叫囂,而是在管事的引領下快速離場、前往領取自己贏來的賭資。
滿館的看客們,這會兒也在飛快散去,或許心中難免有些幸災樂禍的惡趣,但敢作如此豪賭的自然不是什麼簡單人物,繼續留下來看熱鬧興許就會遭受遷怒波及,畢竟看熱鬧也是要有眼色的。
甚至就連那些場館管事們,這會兒也都不急於上前催促幾時還錢,畢竟這樣的家世身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真敢拖欠不還,自有無窮的市井手段讓人難堪,付出更大的代價。
「郎君不必過分憂慮,我在京中還有兩處恆業,雖然不算雄大,但若變賣出去,也能填補些許虧空。」
死寂的廂席中,祚榮在沉默一會兒之後便開口說道。
「祚大,我、我怎能……」
權楚臨此時自是滿心的懊惱悔恨,眼見到手的橫財沒了不只,轉眼便又背負上萬數緡的巨債,里外虧空巨萬,這實在不是常人心腸短時間內能夠接受的。
見權楚臨還有些抹不開面子,祚榮則一副義薄雲天的姿態擺手道:「今日是因我招引郎君入場,所以生出這樣的邪災。於情於理,我也不能讓郎君你獨身承受!人間但有義氣長存,哪懼清貧度日,區區一場賭事,豈能鬥垮壯士志氣!」
聽到這番話,權楚臨自是感動不已。萬數緡賭資雖然數量不少,但對他家而言也不算什麼承受不了的數字,否則他也不敢作此豪賭。
唯獨家中財事大權都在夫人手中,若知他在坊曲中豪賭巨虧,只怕餘生都要不斷的嘮叨頻說。想到那樣場景,權楚臨便忍不住心裡犯怵,自然不想一世在家都抬不起頭來。
「情義深淺,只在心知。今日的確是放縱孟浪,了結此事後,你我便是不異手足的義氣夥伴!」
既不方便在家中抽拿錢款,權楚臨也只能仰仗主動湊上來的祚榮,自然是滿口的好話。
祚榮則不作更多虛辭,主動出面去同場館管事約定後續還款的事項,不久後便返回來說道:「已經講定了,只要年前能夠還定,此事不成大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