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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天子七廟,但是大唐開國伊始,卻是沿襲北周和前隋的五廟制度,僅僅將高祖李淵的四世親入祔太廟,僅享四室。
一直到了高祖駕崩,太宗才又往前續了一代祖宗,將六世祖李重耳也入祔太廟,加上高祖李淵湊成了七廟,但是由於太祖列於昭穆,始祖仍然空位,同樣只有六室。
到了高宗時期,大唐對於將誰認定為始祖仍有爭議,高宗索性認了玄元皇帝為李唐老祖,但攀親戚可以,直接將玄元皇帝神主奉入太廟終究還是不妥,因此便將入祔太廟的李重耳出祧,將太宗皇帝送了進去。
等到高宗賓天,李唐皇室總算湊齊了七世尊親,但是由於始祖仍然沒有定論,便又將宣皇帝李熙祧出,用以安排高宗。
接下來便是武周代唐的歲月,李家太廟直接被毀,僅存高祖、太宗與高宗三廟享祀。
神都革命後,李旦再次登基於洛陽,李潼則奉命返回長安重造太廟,讓太廟再次恢復六室七廟的格局,也一直延續到了如今。
到了開元年間李潼繼位,雖然他兩個叔叔都做過皇帝,但他就算瘋了也不能將這倆人送進太廟來。眼下要將自己倆爹送進太廟,自然還要出祧兩代先人,即就是太祖李虎的父親李天錫與祖父李熙。
對於世代這麼久遠的祖先,李潼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祧了就祧了。老實說如果不是親孫子,他甚至連他爺爺高宗都想祧了。
眼下朝廷有關李弘與李賢兩兄弟的廟號追封大體已經議定,但隨之又衍生出來幾個問題。
首先就是大唐始祖的追定問題,由於始祖遲遲沒有議定,所以太廟始終缺了一室。隨著幾代先人被祧出,仍然留在太廟的太祖李虎便成了輩分最尊崇的,以太祖為始祖似乎理所當然。
可若是太祖為始祖而居太廟正位,朝廷卻又將李虎的父、祖祧出,李虎待在這太廟正位又有些尷尬。別的不說,李潼每次來太廟,也擔心太祖李虎哪天顯靈,問一句你小子咋辦事,為啥把我爸爸我爺爺弄出去吃灰?
而且若以太祖為不祧之祖,那又衍生出來一個新問題,就是死的祖宗不夠,太廟仍是六室,三昭三穆的七世祖宗都湊不齊。
除了這些攪得人腦殼發麻的前輩禮祀問題,李潼倆爹入祔太廟還有一個名份問題迴避不了,那就如何處理昭穆問題?
父為昭、子為穆,父子分居左右。可李弘跟李賢卻是親兄弟啊,實在輪不了爺倆,那麼該要同昭穆還是異昭穆?
歷史上兄弟相繼的例子不是沒有,但昭穆問題該要如何處理,也始終沒有一個好的解決方案。像是西晉時期,司馬師與司馬昭兄弟便同在穆位,是同昭穆。
可是到了東晉時,司馬睿在江東建制,因為八王之亂而輩序混淆,為了保證一廟七世的禮制,又把兄弟相繼的情況單拎出來,兄弟各為一世,成為異昭穆。之後東晉又屢有兄弟相繼的情況,於是便在同昭穆與異昭穆的問題上反覆橫跳,搖擺不定。
偏安一隅的江東小朝廷或不足為當世之法,但那種前後矛盾的做法,也表明了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處理。
有關這個問題,李潼聽到禮官的各種討論聽得頭都大了,而他自己也確實沒有什麼成熟的思路,索性兩手一攤,讓禮官們自己討論決定,反正我倆爹進太廟是進定了,以後愛祧誰祧誰,誰敢祧我,我就穿過去跟他玩命!
伴隨著李潼的各種雜亂思緒,天際破曉,朝陽初升,而太廟外的長街上,也響起了秦王破陣曲等軍樂聲,入京獻俘的大軍已經將要抵達太廟。
此時的金光門橫街上,街道兩側也都站滿了行人,街道以北是朝中品官家眷等觀禮之眾,街道以南便是諸坊民眾們。伴隨著激揚澎湃的軍樂聲,長街兩側不斷爆發出轟鳴的喝彩聲。
獻俘將士們分作六軍,旌旗招展,隊列分明,伴隨著民眾們的歡呼在大街上緩緩前進。而在大軍的後方,則就是牽引著上千名蕃國俘虜,手腳受縛,頸前還懸掛著露布文字,上面寫了這些俘虜們的各自身份,以及在何處戰事中被擒。
此役大唐俘虜眾多,能夠參與到獻俘大禮中的也都各有出身,或為豪酋土王、或為貴戚大臣。兩側道路上觀禮的民眾們是看不清露布文字,但自有押運俘虜的將士們高聲向群眾宣告這些俘虜的不凡出身。
「這些蕃人名號也實在是古怪,讓人分辨不清是貴是賤!」
觀禮的民眾們雖然也在認真傾聽,但蕃國的姓名官爵全都迥異於大唐,一番傾聽下來仍是一頭霧水,不免大感不盡興。
但也有熱心者耐心的講解:「蕃人風俗簡陋,生民多不開化,大凡能有姓氏指稱者,已經是不俗的門第人家,可以類比國中的五姓高第!」
聽到這樣的解釋,許多人才作恍悟狀,一個個熱情飽滿的類比起來:「那蕃官位列最前,名號又長,於其賊國像是京兆韋氏之流……那幾蕃官姓氏相同,族裔看來不少,怕是趙郡李氏能比……」
各種各樣的雜聲類比,讓看客們的八卦心理得到了極大滿足。而一些出身大族的人家們在聽到民眾如此胡亂的叫喊比較,不免一臉的尷尬羞惱,但在這熱烈的氣氛中又敢怒不敢言,只是連連頓足道:「賊蕃孽種,怎可類比華夏名門!」
獻俘的隊伍抵達太廟後,眾將士在太廟外列陣分明,至於那些俘虜們,則也在太廟南街一溜排開,各自跪倒在地,伴隨著禮官的呼喊,亂糟糟的哀號乞饒。這一幕畫面,自然又大大滿足了看客們炫耀夸威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