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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此念之後,太平公主不免又有些擔心河東王眼前此事,眼下女皇分明是想維持朝內局面的穩定,以求全力開拓邊功。少王歸都伊始便搞出這麼一樁事來,無疑會給朝局帶來極大觸動,能否安然度過,還真是讓人擔心。
幾人同行登殿,宮人們正在殿前灑掃薰香、祛除病氣藥味,武則天則深坐殿中,及至見到太平公主,臉色不免拉了下來,沉聲道:「少輩愛躁鬧,你也跟著興湊戲弄,結果鬧出亂子,不好收場!」
未及開口,先被遷怒,太平公主自然也知她母親此刻心情欠佳了,趨行上前賠笑說道:「我也知道做錯了,這才匆忙入宮請責。阿母息怒,不要為這外間的喧譁敗壞了心情!」
武則天的心情顯然不是插科打諢就能矇混過去,舉手一指上官婉兒,凝聲道:「問清楚了?翔實道來!」
「阿母想要明知緣由,哪需問別個,我當時就在場中,可以……」
「你且收聲吧!讓婉兒說!」
武則天有些不耐煩的揮手打斷太平公主的話,繼續追問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見狀,心中也是一嘆,上前一邊將所打聽到的事情講述一番,一邊將南省有關此事的章奏呈送上去。
「事發不過短時,議論就已經這麼多了?那小子雖然在野,魂影卻在人心裡扎了根啊!」
太平公主聽到母親這麼說,眉頭不免暗皺起來。拋開此事當中的是非,她母親是有些不滿少王人情牽扯太多啊。這一份態度,又與此前那種想要為少王張羅人勢的態度不同,又發生了什麼變化,導致如此態度轉變?
她心存狐疑,低頭思忖,而上官婉兒也已經將事情講述完畢,武則天聽到少王如今蹲在慈烏台不出來,一時間也是喜怒參半:「他毆打大臣,幾致人死,躲在禁中台閣,以為就能免禍?倒也不算太蠢,知道尋個穩妥去處,若是留在外間,搭救都恐不及!」
聽到母親言語中有轉機,太平公主連忙說道:「陛下這個孫子,自是一個小人精,凡做什麼,哪會欠了思量。來某人囂張觸怒,動輒便言禍人全家,結怨招恨,無怪別個。那小子雖然盛怒,但還是有一分留手,否則來某人哪還有命在?」
「破人家室,遺留一錢,也能誇稱仁義?虧你說得出口,他留來某一命,那是因為還沒蠢到家!」
武則天聞言後又忿忿道:「你既然在場,那小子事後有什麼補救陳設,仔細道來!」
第0307章 南望老人星
對於女皇的問題,太平公主自然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說實話,她自己也好奇少王幾樁安排深意所在,入宮途中已經不乏揣測,只是自己也不能確定是否正確,所以一邊說著,一邊也在仔細觀察女皇的神情。
當武則天聽到少王囑令兄長歸邸後便緊閉門戶、不再接納外客,臉色有所好轉,微微頷首道:「還能謹守自持,知道不可仗恃人聲眾勢脫罪。來某網營羅織,自有其能,涉事者越多,越能鑽營出事端出來,小事能夠作大,大事則能成禍。」
來俊臣是個怎樣人,武則天當然清楚,也明白這樣的刑徒最不怕人多勢眾的陣仗,局面越亂,越有興風作浪的餘地。
太平公主見狀便也笑語道:「他所歷人事雖然不多,但自有智計明識。譬如此前西京戲弄,誰能想到能由閒情入事?這一次當然也一樣,他除了至親的親長之外,還有什麼人勢能依仗?被人如此挑釁激怒,卻還能守住一份自持,沒有真的痛下殺手,擔心損害朝廷才用之路。年紀不大,苦心良多,阿母你又忍心責之過甚?」
「這能混為一談?他如果只是頑童閒庭的躁鬧,親長或厭或責都是短時。可是他卻當街私刑大臣,眼裡還有沒有朝廷法度章制?這樣的惡行都能縱容,還有什麼尺度去規令別人?」
武則天聞言後又皺眉冷哼道:「真是不能讓人省心!」
「如果要嚴推罪過的話,怕是來某更大。他竟然敢勒索宗王,且還當中曝揚舊事,這才直接激怒了寶雨。那個孩子身世自有可憐,奉恩禮親不可謂不勤,本以為人事做盡能得安閒,哪想還要承受這樣的刁難?如今身在慈烏台里不見天日,心情還不知會有怎樣的悲愴淒楚!」
太平公主說得動情,武則天聽著神態也有軟化,仍是忿忿道:「他遭遇了刁難,不投奔親長求庇,自仗幾分薄能在外浪行,結果鬧成了這個樣子。我即便不聽朝眾悠悠之口,也不能縱容這種戾性再生!」
講到這裡,她神態漸有篤定,抬手說道:「就讓他在慈烏台里自省己罪,不受敕令,不准出入!」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女皇還沒有放棄追究此事,但肯讓少王避在慈烏台中,而不是推到外朝漩渦中去,也算是一份包庇厚愛了。
稍作停頓後,她又忍不住追問一句:「來某同樣有犯惡行,難道就不追問?」
「這些事,無需你問。你是從王邸趕來?他家人安排如何?既然是要閉門謝客,也不要讓人登門喧擾。」
武則天又追加一句叮囑,然後才示意太平公主自去,轉而低頭翻閱起那些南省奏章。
待到上官婉兒將太平公主送出又返回,便又聽武則天吩咐道:「太史令李仙宗有什麼奏告,即刻入呈。」
上官婉兒聞言後便點頭應是,但也沒有急著離開,又過片刻之後,果然武則天又開口道:「司禮卿歐陽通,縱容屬下失行,失察失職,停其入直政事堂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