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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農耕社會中,商品經濟盤口只有這麼大,一旦商賈們掌握了太多社會資源的分配權,是會出大問題的!
李潼並不是算無遺策,比如這一次在輿情方面就險些玩翻了車。但他擁有足夠的警惕,並不篤信什麼萬世之法,任何政令的實施,任何政令的實施,都要合乎世道的發展。
像是此前為了鼓勵商賈們從四方向長安興運物資、活躍市場,行台不只開放了大量的水陸要津,在商品倉儲方面幾乎不作任何管制,這也是長安一些區域地價飆升的原因之一。
這麼做的確是豐富了商品、活化了市場,但也讓行台對市場的管控力度有所削弱。商品可以隨處儲存,甚至根本不需要報關入市,樣品點驗、私庫交割,這一部分買賣以及商品流向,都不在行台管控之內。
如果這一次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陝西道秋賦問題,讓這一穩定可期的財源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行台度支使用。那麼李潼就打算基於此將長安商品倉儲環境規範化,以財賦作為基礎與商戶們訂立一個倉邸贖買的契約,貨入官倉,加以規範。
在這方面,行台還沒有相關的專業人才主持整頓,但李潼心裡已經有一個屬意的備選。當然不是眼下連受精卵都還不是的劉晏,但同樣也是少年成名的神童,那就是裴守真的兒子裴耀卿。
所謂顧唐始終三百年間,治漕稱善者,前惟裴耀卿,後惟劉晏。
李潼之所以對裴守真另眼相看,不只在於其人忠勇剛烈,或多或少也跟他家這個神童有關。過去這段時間,李潼也抽空又見了幾次裴守真,難免討論一些公事之外的話題。
裴耀卿於永昌年間應童子科試,是官方認可、貨真價實的神童。不過眼下這位神童仍然在神都家中讀書,繼續增廣學識。
李潼倒是很有想法,把裴耀卿召來長安,趁其年少聰慧,秉性、學問都還沒有定格的時候,親自進行調教。先拿別人家兒子練練手,以後教自家兒子也能更有條理。
不過他也並沒有主動向裴守真透露這一層意思,畢竟眼下裴守真還是朝廷在職的官員,親自折節下手去挖朝廷牆角,這不符合他給自己的人設。
更何況,裴守真這傢伙還得罪過自己呢。李潼雖然眼饞他兒子,但也不至於上趕著去招攬。等到裴守真走投無路,自然會到西京來。
所以無論公私場合,李潼都對裴守真給予了極大的認可,絲毫不掩飾對其人的欣賞,自然也是為了給他四叔上眼藥。
當然,裴守真也不是沒有根腳的人。其人出身河東裴氏名門,與地表望族薛氏、柳氏,包括關隴巨姓的韋氏等都關係匪淺,與皇帝寵臣、宰相薛稷也頗有私誼。就算其人偶失聖意,有這麼多人情關照,也未必就會走投無路。
畢竟皇帝李旦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刻薄寡恩的人,只是大權驟得,再加上唐家復業後各種人事糾纏,才顯得毛毛躁躁、舉止失措。說到底,手生而已。裴守真所歷並非要害,對皇權也不構成直接威脅,再加上這麼多人情關照,未必就會對裴守真刻薄相待。
但李潼上了這麼多眼藥,首先是在裴守真心裡營造出很強的認同感,裴守真自己甚至都幾次忍不住表態,若非身位所拘,對行台這種上下和睦、才流爭進的政治氛圍也是頗為嚮往。
至於另一個人上的眼藥,那就狠的多了,即就是陳子昂這個老憤青。之前幾日平康伎在兩市當街匯演,所涉不獨只有雍王舊作。時下長安士流匯聚,當中自然也不乏騷客湊趣,執筆擬新以作助陣。這其中就有陳子昂的一首碎金傑作,名《裴壯士歌》。
這一首詩作,除了淺述裴守真在皇城犯險攔駕雍王的事跡之外,還夾雜了許多陳子昂自己的私貨。其中重點就是橘枳之論,盛讚裴守真大有其裴氏古人裴矩風采,裴矩在隋為奸邪,在唐為賢良,裴守真在東寂寂無名,在西則壯跡可歌,不是本質有變,而是水土所致。
當李潼看到陳子昂這篇新作,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只覺得他四叔還算寬厚,僅僅只是判了陳子昂政治生命的終結。就這張破嘴啊,真要遇到狠的,拔舌都不解恨。
這詩說的是裴守真,但又何嘗不是陳子昂的自白辯解。他是不幸遇到了隋煬帝,所以才成了眾口唾棄的強辭孽才。
第0698章 唐家故澤,歸於雍王
在行台那場會議過去了大半個月後,時間很快來到了三月末,雍王典賣家財籌措的錢款,終於正式與朝廷使者們進行交割,作為去年秋賦的補償,合計為六十七萬緡有餘。
這個數字究竟是多是少,不太好評價。
如果單單只論這一筆財貨多少,那自然是一筆巨款,像是作為蜀商翹楚中的宋霸子,以百萬緡飛錢投獻行台,幾乎都已經到了傾家蕩產的程度。長安城中商賈雲集,真正能夠拿得出這樣一筆巨款的商戶寥寥無幾。
哪怕在國家財政中,這樣一筆錢同樣頗為可觀。像從永徽年間開始徵收的戶稅,雖是戶分九等,但若折中計錢的話,每戶約在百二十錢之間。陝西道諸州,永徽年間舊有戶數約一百三十萬戶,戶稅尚且不足二十萬緡。
若從國家開支方面來算,天授年間內外在品職官約兩萬眾,合年競支祿米為一百七十萬斛。以斗米五十錢論,凡在品官員一年祿米所支折錢也不足九十萬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