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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突厥人馬,同樣以此相應。騎兵作戰,首重離合,對沖纏鬥乃是下下之計。
哪怕突厥這樣的遊牧部族,真正騎術精湛又能悍勇殺敵的精銳也並非俯拾皆是,特別狼騎這種百里挑一的勇士,一旦損耗過多,更加難以補充。
兩支隊伍交錯而過,一輪游射給彼此造成的損傷都不大。
與此同時,隨著戰線互換,兩方本部陣營中也都各自衝出一支隊伍在營線之外陣列待敵,一則是防備戰場上的騎眾衝擊本部,二則也是不給敵人休整短歇的時間,逼迫敵人繼續遊走。
於是兩方隊伍各在這一處戰場上不斷的變換戰陣,遊走殺敵。在這種游斗的過程中,彼此損失逐漸攀升,從局面上看來,唐軍契苾部的損失還要超過了突厥軍眾。
畢竟突厥久為漠上霸主,狼騎作為可汗衛隊,起碼在當世的騎兵隊伍中,就是第一流的精銳。彼此初戰,輕銳不失,契苾部唐軍很難占據明顯的上風。
但戰場上這輕微的優劣之勢,落在各自統帥眼中,感受卻是並不相同。
儘管狼騎占優,但默啜臉色卻變得陰沉至極。他今日是懷必勝之信念,若是不勝,則大軍前景堪憂。派赴戰場的狼騎精銳,本以為首戰能夠輕鬆告捷,卻沒想到開始就是這樣的膠著局面。
須知契苾部僅僅只是九姓鐵勒中的一員,而整個鐵勒族群在東突厥時代,都不過只是他們突厥的奴僕而已。眼下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十年而已,契苾部精銳竟然已經隱有與突厥狼騎平分秋色的戰鬥力,可見實力增長之迅猛。
至於唐軍統帥契苾明,雖然也睜大眼盯住了戰場,但神情相對要輕鬆一些。
他今次身領方面之任,自知雍王殿下對他寄望之重,所以開戰伊始便不作留私,派出了自己的本部精銳,更讓嫡子親自上陣搏殺,就是為了向眾將士宣告與突厥賊胡勢不兩立,對雍王軍令貫徹到底。
心中雖有這樣的信念,但開戰之初,契苾明還是略存忐忑,擔心兒子不能匹敵突厥勇將。
但在觀戰片刻後,心緒漸漸安定,指著戰場上己方衝殺隊伍,對周遭將士們笑語道:「小兒輩豢養經年,常患不能繼承祖悲壯懷之志,如今觀來,已經頗有報國的勇力。諸位且容我稍作徇私,讓小兒先搏頭彩,今日此戰,必使突厥來犯之賊片甲不留!」
旗纛下待命眾將聽到契苾明的戲言,也都笑語回應,各自應諾。
因為戰場被封鎖,騎兵雖有離合之勢,但也只能在固定的區域進行變換。這對參戰之軍的戰陣演變要求極高,非是精銳,絕難堅持長久。
特別短距離的衝殺,對人馬體力全都消耗迅猛,所以很快的,戰場上的衝殺節奏就變得略微緩慢起來。
朝陽逐漸爬升,陽光投射在戰場上,唐軍明光鎧顯得更加明光耀眼。反觀突厥軍眾,則就顯得有些暗弱。
儘管突厥鍛奴出身,有著不俗的鍛造技藝,但跟唐軍相比,也只是不像其他胡部那樣有著明顯的落差。就比如唐軍雖然強盛,但在尖端騎兵野戰層面,仍然不能完全趕超突厥。雙方各有所勝,只看應用如何。
戰爭畢竟是一種綜合的博弈,拋開整體只談方面,難免有失偏頗。特別上升到霸權層面,終究是要以勢取勝。
場上的戰鬥,突厥狼騎雖然開始占有一定的優勢,但隨著氣力損耗增巨,突厥久失休養的弊端便體現出來。
「集中卒力,衝殺敵軍腰陣!」
戰場上的羅特勤感受到胯下戰馬粗濁的氣息聲、汗水濕毛成氈,自覺已經不足維持與唐軍繼續遊動,於是便決定奮力一擊,用突厥語大聲呼喊道,準備凝聚全力,腰斬敵陣,短時間內儘量擴大戰果。
與此同時,唐軍戰隊中的契苾聳也大喊示意道:「黏粘游斗,不鬥短兵!」
雙方將主各作指示,接下來就考校騎士們的執行力度。
在羅特勤的率領下,戰場上突厥狼騎們驟作轉向,側方橫衝正從戰場左方掠行而過的唐軍騎陣,然而這驟然的轉向,頓時又將突厥人馬氣力不繼的弊端顯露出來。
有的戰馬轉勢不及,直接被甩脫出了隊形之外。雖然羅特勤一行也橫向衝擊,迫得中路之後的唐軍不得不轉向與突厥騎隊並向馳行,且雙方刀槍互戕、傷亡激增。但是突厥後陣卻發生混亂,沒能聯結成勢、將唐軍被分離出來的人馬完全包裹起來。
「賊力窮矣!殺賊!」
眼見此幕,契苾聳頓時大喜,雖然中部被截開,但他卻自引部折轉自後路抄回,順勢從突厥後隊混亂處掠行衝過,與本部首尾銜接,反而將突厥軍陣成功截裹起來。
騎兵鬥技,馬勢為先,一旦被敵軍將行動軌跡裹挾起來,便喪失了馬力的加持。儘管突厥狼騎也是長槍在手,甲衣堅硬,但勢與力已經屈在下方,即便挺槍回刺,多半滑擊。所謂的回馬槍,只是雙方綴接極近,出其不意的反戈一擊才能湊效。
可現在,唐軍契苾部掌握了戰場的節奏與主動權,前路刀槍砍刺,後路騎射攢射,在高速的馳行中,不斷有狼騎戰卒受創落馬。
至於另一部分被分割出去的狼騎,雖然也在努力嘗試想要重新加入戰圈。但騎兵搏殺,高速迅猛,因為馬力不繼,沒能成功阻止唐軍首尾的銜接,再想加入進去,已經頗為艱難,在戰場上很快就成為被遺棄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