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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個三原李潼雖然詩才可賞,但歸根到底還是行台文治昌盛,才讓這些野遺才流爭相入世,為世人所賞見。
當然,拋開對詩文的欣賞,商賈們最關心還是貨品相關。這一味蘇合香品質如何,商賈們已經有所感受,再加上有如此上佳詩作配合,可想而知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肯定會獲得時流追捧。
所以當許多人還在徘徊於此品味詩香的時候,已經有人匆匆去尋香行社社首打聽詳細。
香行社社首是一個久居長安的西域胡人,名為曹買金,聽名字就知道乃是昭武九姓胡人。
這曹買金四十多歲的年紀,中等身材,身穿一件花色圓領袍緊緊裹住肥碩身軀,兩頰虬髯修剪精緻,笑起來就像一個眯著眼的猧兒犬,倒是很有幾分和氣生財的味道。
身為香行社社首,曹買金今天可是一個大忙人,在展廳後堂專門負責接待絡繹不絕的訪客,凡事惜聲,不作輕易許諾。
「曹肥奴,你也不必此態。那一味卷衣蘇合香,我是勢在必得,直錢多少,憑你索取。但只有一點,這一味香,我要全部拿下,絲毫粉末都不准逾過我流入市中!」
有財大氣粗的豪商登堂便直接開口說道。
曹買金聽到這話,笑得更如懷春猧兒犬一般燦爛,先是作態翻看名簿,然後才抬頭一臉歉意道:「趙老兄盛意拳拳,本來不當回拒。只是這一味香並非社裡自產,是新寄名於社的大家所出,因今次世博會供香三斗,如今已經被社監列作標會之物,展列之後,諸方投標競取,價高者得,不敢私賣!」
「這平陽公,真是橫行世間的惡鬼,凡所稱珍之物,統統列在標會,可惱!」
前來問詢的商賈聽到這話,不免低聲咒罵道。貨品一旦上了標會,諸方競價,肯定會有一個極高的溢價,即便是投標入手,利潤肯定也會遭到壓縮。
但這種已經引起轟動的珍貨,不投標還不行,直接就讓人質疑你的財力。若是一直沒有珍貨供給,手頭上就算有再多客源,長此以往也要流散。
平陽公武攸宜就是抓住商賈們這種心理和處境,展出諸貨大凡有多人問津,統統納進了標會中。
且不說這些豪商們對武攸宜痛罵不已,但像香行社這種供貨單位,對平陽公這種做派那真是高度的贊同。
凡所買賣,無不希望賣高買低,但在一些具體的情況中,有錢的才是大爺,比如諸家豪商前來逼問強買,如果不答應,那就傷了人情。畢竟香行社可不僅只有高端的產品,大量的中層商品才是真正關係行業命脈的事情。上貨你不肯行以方便,就不要怪中貨下貨別人加以壓制了。
現在平陽公武攸宜主動將這罵名攬過去,諸從業者們便落得輕鬆,不傷和氣。反正這是社監署規定,再為難遷怒我們也沒有什麼意思。
不過也有一些豪商在買斷貨品無果之後,仍不肯死心,轉而對後面的人感興趣起來,尋機攀談、旁敲側擊,想要打聽出這香料出自何人之手。
可一旦牽涉到這一問題,香行社的社首曹買金不免就更加警覺,乾笑道:「諸位就不要再為難我區區一個台面小人了,這一位制香大家不願讓外人知其身世,一旦事泄於我,訴訟官衙,長安風物大好,我怕將無緣再享受啊……」
行台對行社這一社會組織雖然極為重視,但也並非全無約束,特別是對社首等組織者們限制更多,一旦有訟案入官審定為實,則必加嚴懲。社監署成立以來,諸行社社首單單入罪充軍者便有十幾人之多,都與壓榨社徒、牟取私利有關。
前腳剛剛打發走這些前來訪問的豪客,後腳便有社徒來報制香的上官大家返回展廳,曹買金連忙讓人循專道將之引入後堂,並將其所制香料受到追捧的事情稍作講述。
上官婉兒聞言後不免也是略感意外,她所制香料品質不低自然心知,但若說能勾引的時流如此追捧,似乎又有些誇張。
「終究還是社監署擅作營運,專請壯筆詩家詩賦妙物,所以才有這樣的熱鬧……」
講到這一點,曹買金又不無羨慕的感慨道,他身為香行社社首,本身自然也是一個制香名家,同樣也有一些香品參展,自信不遜於眼前這位上官大家所制,但卻遠沒有如此熱度。歸根到底,還是欠缺了詩文渲染。
但羨慕是羨慕,曹買金也知這種事情真是自己操作不來的。他不過一介身懷方伎的商賈,實在沒有什麼權勢與影響力去指使士林名流為之歌賦。
像今次社監署為世博會籌措了上百首的詠物詩詞,其中不乏沈佺期、陳子昂這類文豪名家所作,這根本不是商賈們能夠操作得來的。
上官婉兒今次所制香料參展有四五種,都有那三原李潼賦詩相配。不知道是社監署偶然的安排,還是這位上官大家有這樣的士林門路。但無論如何,曹買金也不敢再將之當作尋常社徒看待,傍晚時分更派專人專車將之送回坊居。
「觀其詩文,這三原李潼也真是一個知香雅趣之人,倒不像最初所見那浪蕩曲辭……」
歸程中,柳安子於車內整理著有關自家娘子制香詩賦,一邊隨口說道。可很快她就注意到娘子垂首默坐於車中,對此全無興致,心思一轉,便又小聲道:「殿下公務繁忙,未必專注這種坊里小事……」
「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但這個三原李潼,既然在事行台,不體察上意、領會政治民生的辛苦,專恃妖才歌頌奢物,些許薄才,也不值得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