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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崇聞言後,低頭默想片刻,然後才又開口道:「但并州雖然地重,州事又何須揀選兩王並任?」
李潼聽到這話,頓時一愣,他還是有些沒能代入自己的新身份,考慮問題的時候沒能將這一點引入進來。
他爵在親王,武攸暨同樣也是啊,如果由武攸暨擔任他的上佐,這無疑會將他的勢望更抬高一層,武家是絕對不會接受的。而且正如姚元崇所言,并州再怎麼重要,也不需要兩個親王坐鎮啊。
姚元崇見大王目露思索,又繼續說道:「其實大王何不反想一層,為何一定要強阻此事?卑職能蒙大王揀選參佐,自感幸甚,但所任畢竟南省要曹,聖皇陛下所以恩許,是有餘韻可察!」
李潼聽到這話後,身軀陡然一震,有些不敢確定的望著姚元崇。
與此同時,代王府家人將書信送入太平公主邸中,太平公主打開信後匆匆一覽,頓時笑逐顏開:「這個三、慎之啊,真是一個妙才,能夠窺人肺腑!趕緊備車,我要去代王邸!」
然而她這話音剛落,旁側張夫人便冷哼一聲:「如今代王可不同往日,殿下召請不來,也真是有欠往常隨教隨至的恭敬。」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後,臉色也微微一變,復又坐回席中,但還沒有新的決定,門外已經有家人匆匆入內,叩告道:「稟公主殿下,政事堂已有決議,受事者為建安王。」
聽到這話,太平公主眉頭陡然一皺,繼而厲目望向張夫人。
張夫人額頭冷汗直沁,繼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妾只是恐旁人以殷顧而輕慢親長,沒有想到……」
「罷了,這也與你無關。阿母決斷迅速,沒給別人留下余時,唉,錯過一個良機。也是駙馬自己淺拙不堪,不入人望,與人無尤。」
太平公主有些頹喪的擺擺手,起身退入後堂。
第0370章 名王志壯,當避一席
積善坊大街上,武攸宜身著一襲華美錦袍,背著手走來走去,不時抬頭望向不遠處那巍峨壯觀的代王府邸儀門,眼神中滿是糾結。
不遠處,十幾名隨員們聚在一起,見著大王就這麼在長街上溜達了小半個時辰,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都不敢上前請示。
「負人者又非我,門邸雖高,又有何懼!」
終於,武攸宜重重頓足,口中呢喃,直向代王邸行去。
王邸中堂里,李潼聽到府員稟告武攸宜終於走進府邸中,心中不免一樂,嘴角掛著笑意行出中堂,站在廊下等候。
不多時,武攸宜便在邸中親事引領下,昂首闊步向中堂行來,及至見到在廊下站立的代王,臉上浮現出一抹濃烈的幽怨,距離還在數丈之外,便滿是隨意的拱手作禮,口中說道:「蒙政事堂諸公選授,卑職忝任并州大都督府長史,離都赴任在即,特向大都督告辭。大都督事中若有見教,卑職在庭恭聽!」
看到武攸宜如此神情語氣,李潼嘴角頻顫,抬手掩住嘴巴深吸了一口氣,示意楊思勖緊跟著自己,這才疾行下階上前,望著武攸宜長嘆了一口氣,才說道:「我與建安王,難道只能如此相見?舊在西京時……」
「舊事不需再提!卑職今日入府,只訴案事!」
不待李潼說完,武攸宜又揚聲說道,神情更顯陰鬱,眼裡的傷感卻流瀉出來。
「既如此,請建安王登堂細陳。如今職事所歸,雖然暫有上下的分別,但小王怎敢真將建安王作下員使用教訓。」
見到武攸宜一臉的倔強,李潼心裡樂開了花,老小子你再牛逼啊,如今還不是我府中下僚?
武攸宜聽到這話,心中自有一股酸澀生出,遙想去年西京時,他是何樣的風光,而代王一家不過是淒淒入城的閒員。可是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裡,對方無論名爵還是時位都已經穩壓他一頭,他甚至還要趨行入訓!
之前之所以徘徊不進,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就是害怕對方會當面嘲諷,讓他更加難堪。
可是見到代王那如沐春風的笑容、一如既往和氣的語調,他心情不免更加複雜,本想來見上一面、意思一下便即刻退出,但現在卻忍不住舉步往堂中行去。
入堂後,李潼見武攸宜落座後才又坐下來,指著席案上那些待客的果點餐食微笑道:「舊年在西京,幾次承邀過府,所見案席俱備,竊念至今,不知是否建安王故癖?」
武攸宜聽到這話,垂首看看案上諸物,臉色變幻之間,竟然低下頭去,只是肩頭微聳。
這老小子不是感動哭了吧?
李潼見這一幕,心中暗自狐疑,他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去年在西京的時候,滿腦子都在圖謀武攸宜家財,鬼記得在他家做客的時候吃過什麼,現在擺設出來的,也不過只是俗常幾物。
過了好一會兒,武攸宜才抬起頭來,眼眶竟然真有些泛紅。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環顧廳堂之中,口中感嘆道:「大王華堂敞大,坊間幾家能比?不愧聖眷深得。但張設鋪陳如此簡陋……」
李潼嘆息一聲:「廳堂規式,有司督造,非此宏大,不足彰顯君恩浩蕩。小王忝居此中,已經誠惶誠恐,唯簡居薄欲、克己自守,豈敢再作浮華張設、炫耀俗物於人前?」
武攸宜聞言後冷哼一聲,語調也變得怨氣十足:「我若早知這個道理,不至於淪落此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