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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武氏諸王,還是李潼,再怎麼於時局中瞎折騰,但在這種關係到基本家庭倫理關係的禮事中,他們就是不如皇嗣李旦,人家娘倆才是全天下最親密的關係,也只能怪自己不是那個肚子裡出來的。
當然,就算是從那個肚子出來的,也沒啥值得自豪的。今日皇嗣雖得參禮,但妻兒仍然不見,命婦那一方緊隨聖駕入禮的,是太平公主與雍王太妃,以及乾女兒千金公主。魏王武承嗣沒有正妃,梁王妃出身太低,不為武則天所喜,因此派位還要往後。
今天參禮,還有武氏諸王各自家眷。李潼看到武承嗣他們雖然年紀比皇嗣李旦大了十幾歲,但兒女年齡卻都差不多,其長子武延基不過十三四歲,再往後則是一溜的垂髫小兒。
這也並不奇怪,武氏諸王年輕時各遭貶謫,每天活得戰戰兢兢、朝不保夕,自然也沒啥條件娶妻生子。一直等到賀蘭敏之這個小號練廢了,才守得雲開見月明、得以上線,所以一個個也都是晚婚晚育。
如此也就造成了在李武兩家這一代皇親中,除李潼兄弟外,並無後進成人,一個能打的也沒有啊。以至於在看到皇嗣一行往凝碧池去的時候,李潼覺得他二兄李守禮在隊伍中都顯得鶴立雞群、英武不凡。
高禖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區,是有著不同的形象,但這對武則天而言並不是什麼難題,一併祭拜就是了。所以當凝碧池南岸修禊舉行完畢,群臣跟隨皇嗣一併來到北畔的時候,這裡的祭祀才剛剛舉行了一半。
李潼看到他家小妹李幼娘作為齋娘參禮,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裡提著花籃,但心思早不在典禮中,頻頻轉頭望向不遠處禁軍將士把守的獸欄。
獸欄那裡自有鷹鷂之類的飛禽,虎豹之類的猛獸,但最引人矚目,則是數頭體態龐大的大象。
這一批大象,是天授年間林邑國所貢,已經被馴化的非常溫順。象是沙門中的護法獸,所以這會兒那肥厚的象皮、包括粗長的象牙上也都描繪著許多佛法圖紋,很是引人矚目。
一直過了正午,冗長的禮事才終於完成,艷陽當空,照耀得神都苑裡風物更加鮮明繁美。皇嗣入請聖皇移駕凝碧殿,然後鼓樂聲響,李潼身披繡甲,率領眾備身們登場,與金吾衛一同入前挽弓健舞。
與此同時,諸鷹舍、獸欄也都紛紛打開,自有鷹奴呼哨,放鷹飛行,虎豹等猛獸伏地而行,各作咆哮。至於那幾頭最引人矚目的大象,則分列兩排,拱從在聖駕側前方,更映襯得聖駕威重莊嚴。
「瞧見沒有?瞧見沒有,我阿兄敢在那些凶物面前作舞,真是勇敢啊!」
李幼娘行在隊伍里,伸長脖子望著前方表演,看到自家兄長在距離大象幾丈之外的地方健舞英姿,更是一臉的驚喜,滿滿的自豪並向左右炫耀。
諸齋娘年紀都不甚大,聽到李幼娘這炫耀聲,各自也都流露羨慕,誰不希望自家父兄英武不凡。
但也有不和諧的聲音,李幼娘這裡還在炫耀,旁邊已經有一個身穿翠裙的少女冷哼道:「有什麼了不起?那些大獸只是看著兇惡,凶性早被拔了,又不會傷人!」
李幼娘聽到這話,眉梢頓時一揚,乜斜對方冷笑道:「生人都有口舌,說得輕鬆,讓你家兄弟入前較量啊!」
翠裙少女聞言後先是有些語竭,片刻後又撇嘴道:「前方作舞的人多了,也不見別人炫耀。一點小事就不斷吹噓,讓人生厭!」
「我自說自話,怪你耳長舌長,聽不得,滾出去!」
隊伍行走起來,已經有些散亂,不像剛才那樣班次嚴明,李幼娘口上說著,手中花籃已經甩起揮向對方。那少女後仰躲避,裙帶絆住足踝,竟直接摔在了地上,自覺露了丑,索性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眼見這一幕,李幼娘也有些慌,收回花籃,環望周遭並說道:「我可沒有碰到她,你們諸娘子要作見證!」
一眾齋娘們距離聖駕並不遠,此間騷亂很快便引起人注意,有女官匆忙入前,稍作打聽知是兩名縣主口角紛爭,在地嚎哭的乃是梁王愛女,自覺有些難辦,忙不迭抽身出來往前方趨行奔告。
不多久,一身盛裝的太平公主行至近前來,沉聲道:「怎麼回事?」
「長信縣主作惡,用花籃砸倒了我!」
地上那娘子收起哭聲,爬起來指著李幼娘恨恨道。
「我只是虛晃,她自己失足!」
李幼娘也作忿聲,太平公主則一把抓過她手中花籃,抬手往武三思女兒身上砸了一記:「倒了沒有?知不知什麼場合?頭破血流都要端莊直行,你阿母什麼樣的教養,養成這樣小家拙態!」
說話間,她將李幼娘拉出隊列,往隊伍前方行去,李幼娘跟隨在後,忍不住感慨道:「姑姑好威風!」
太平公主聞言後哈哈一笑,回手拉起她:「有理無理,我家娘子都要強人一等!若還不忿,回頭繼續收拾她!」
很快,隊伍便抵達了凝碧殿。凝碧殿不同於尋常殿堂那樣深闊方正,而是迴廊式的建築群,正北當中一座開闊主殿,兩側廡舍周回銜接,圈起當中一片開闊廣場,四方廡舍都可直望中央。
群臣並各家命婦拱從聖皇並皇嗣登入主殿,其餘眷屬則悉入左右廡舍安坐。按照武則天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接下來自然免不了大作封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