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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摒去心中雜思,臉上露出笑容:「縣主誤會了,民女兄長從事大王,巧在道途相逢,所以才追從歸此。至於城中起居,民女自有宅業安身,不敢冒昧登第打擾。」
李幼娘聽到這話,臉上也寫滿尷尬,又受不了嫂子那幽怨眼神,垂首撓頭片刻之後,又抬頭板著臉說道:「我看你也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要去我家做客,住在哪裡,是由我嫂子安排……」
她話沒講完,衣袖已經被嫂子扯了一把,唐靈舒一臉羞不可當,起身望著楊麗說道:「大王清逸脫俗,門風也是簡約活潑,因見娘子同歸,想有待客之需,冒昧有問,還請娘子不要介意。」
說話間,她也忍不住仔細端詳眼前這女子。少女心思單純率真,本也沒有這些雜思,只是小姑子愛鬧涉及,便也忍不住心思流轉發散。
她見眼前這女子年齡與她仿佛,身高較她略矮一些,雖作男士裝扮,卻不掩美艷姿容,見其裝束如此,強轉話題道:「娘子也愛騎游?」
「只是出行方便就簡,不敢強擬貴人閒戲。」
楊麗低頭說道,雖然被人誤會了,但心裡並無多少反感。
老實說,她周行西京諸門第,不是沒有想過要借著女子身份的便利從貴人家眷入手,但即便能得內庭召見,所見那些貴人家眷也只是矜貴傲慢,對她一個商賈之女並無正眼,言談舉止透出一股疏遠鄙視,讓她倍感屈辱侷促。
那些女眷論及顯貴,較之河東王家眷自然不可相比。然而眼前這一大一小兩美人,或是存著給她難堪的想法,但卻拙劣的有些可愛,反而讓她頗感輕鬆。
特別見到河東王側室居然也是一身颯爽騎裝的裝扮,更讓她有種隱見貴人私密喜好的鵲喜,原本因為簡陋相見的懊惱,這會兒也漸漸淡去。
李幼娘見這兩人對話卻將自己閃在了一邊,有些悶悶不樂,強行插足兩人之間,對楊麗擺手道:「既然都是誤會,你就請去吧。」
楊麗聞言便施禮告退,剛剛行出小帳,便聽到帳內傳出那小縣主抱怨聲:「嫂子你要和氣待人,也要分個場合啊!你瞧瞧那娘子,身姿美妙的讓人眼饞、你再想想阿兄,是不是招人惦念?她今天不來,明天也是要來的……」
「你小聲些,人還沒走遠!」
唐靈舒一臉嬌羞,上前捂住李幼娘嘴巴,並敲著這小娘子額頭怒聲道:「庭門外的人,哪好失禮,讓人笑我家門風。唉,我就不該讓你胡鬧、失禮人前,就算以後真有什麼糾紛,我兩手兩足奮健有力,又會怕誰!」
楊麗聽到這裡,不免錯愕有加,低頭攥起自己的拳頭,片刻後有些頹然的鬆開五指,又行回大帳前方。
老實說,她心裡是由衷羨慕那一對小娘子,拋開其他不談,那種嬌憨拙劣分明是被家人關照周全才有資格享有的,她以前也有過,只是如今已經不復。
一念及此,抬眼看到站在大帳側方的堂兄楊顯宗,眼神又變得兇惡起來。
大帳里,李潼又結合實地考察之後所見,向蘇約仔細交代一些招募游食、於此興工的細則,並委託徐堅加以關照。
講完這些之後,他起身將兩人送出帳外,擺手作別,轉頭看到那楊氏兄妹,心裡倒是一樂,抬手對楊顯宗招了一招:「二郎並令妹,一起入帳來吧。」
楊麗聞言後,滿心忐忑的跟隨在兄長身後一同步入帳中,只抬眼望向大王那高挺背影,心跳便逐漸加速起來,只是木然見禮,被兄長推了一把之後,抬眼才見少王正微笑讓他們入座。
「遠鄉逢親,生人大樂。我要向楊氏娘子道歉,因愛你兄雋才留用府中,卻忽略了人情遠離的傷感。」
李潼坐下來,笑語說道。
「是小民、是卑職浪性疏忽,客遠不返,攀求貴幸,冷落恩親。」
楊顯宗避席再拜,並作懇請道:「離鄉日久,不知家事生變,懇請大王放離,允我家事理定,再歸門下用命。」
李潼聽到這話,並不急於回答。他是比較看好這個楊顯宗,且正有要事託付,卻不想發生這樣的意外。他倒不想強人所難,只是一時間還要思考該讓誰來代替楊顯宗統率那些已經陸續離開秦嶺的敢戰士。
楊麗聞言後則是心中暗罵,也連忙發聲道:「家兄雖然秉性粗疏簡陋,但唯勤唯義尚堪使用。能為大王青睞引用,家徒心感榮幸,親情家事都有託付,請大王從容任用!」
聽到楊麗的話,李潼指著這對兄妹對劉幽求說道:「蜀中才氣確是濃厚,這一對兄妹俱有可觀,倒是讓人意外。」
他又對楊麗說道:「奔遠尋親,自然不是尋常情念。你兄既然事我門下,那你家情急事困,自然也不是庭外閒事。有什麼困擾,不妨道來,既然任用才力,自然要免其後顧之憂。」
楊麗聞言後真是驚喜有加,但一時間也不敢貿然提請非分,只從側方開口言及:「民女斗膽請問大王,少陵原野地是否已為官屬?」
「不錯,剛剛納作官有,興作陶煉事務。剛剛離去二者,正是京縣任此的衙官。楊氏娘子探問此事,可是有什麼需求?」
楊麗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失望:「大王才趣高潔,本不該列席擅論下事。民女自念曲江池因奉王教,土木將興,有意設業於此。」
「百業有序,不言上下。楊氏娘子不望曲江畔,卻重少陵原,確有奇致思謀。不過此間事務興利之餘,主要還在招募游食安在工業,不可專付私門。若你家要在西京置業,日前留守贈我曲池坊一園,不妨領受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