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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露著自己的訴求,卻見母親已經回手挽起了衣袖,心裡不免一慌,兩手撐住食案正待躥出坐席,恰好此時北海王等三兄弟登邸入帳見禮,這才算是免了尊嚴再遭抽打。
北海王三人入場不算太晚,岐王略作欠身回應過三兄弟的問好,便著令仆員在帳內加設席位。
三人又轉頭向姑母問好,臨淄王克制著視線在堂妹身上一觸即收。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懷情愫,或許也暗存幾分報復的心理,在向姑母問候完畢之後,李隆基便主動的笑語問起:「日前拜會,姑母還說要借岐王殿下宴席引見親戚良姝,怎麼遍覽席中都不得見?」
聽到臨淄王這麼說,帳內眾人不免好奇起來,岐王也是忍不住嬉鬧湊興的笑語道:「竟不知兩位有此約定,要借我家庭院成就一場良緣,這可是漠視主人啊!我當然不敢責怪姑母,但趁此地主的方便,也想為我堂弟略作掌眼,懇請姑母應允引見。」
太平公主聞言後也笑起來,指著臨淄王便打趣道:「今日在場諸員並非外人,臨淄王既然好逑心熾,不妨於此諸席尋索,但能尋見良緣,只要不違人情求訪的條件,我並岐王俱是你慕求姻緣的助力!」
「我只是亂花叢中莽撞客,多情博愛近乎淫。為我堂弟掌眼助興則可,莊重論禮實非所長,若真要貿然參事,或恐被人誤會輕薄怠慢啊!」
李守禮聽到這話後,連忙舉手自嘲,而其他人聽到他這麼說,也都紛紛笑了起來。
唯獨孤瓊笑容略顯生硬,你這傢伙原來並非全無逼數,為啥就不能稍作收斂,給我家留點面子!
須知就因岐王妃一人,如今整個獨孤家女子論婚都變得謹慎起來,唯恐那些求訪的人家只是貪圖自家女子不妒,娶進家門後不能得到大婦的莊重待遇。就岐王這種做派的女婿,誰家輪到也不能以之為榮啊。
臨淄王主動挑明了此事,原本事前還多少暗存糾結的心情頓時也變得豁達起來,視線一轉不再避諱,直直望向李裹兒,想要看清這女子眼下是何反應並心情。
只是視線所及,那精緻嘴角翹起所帶出的一抹譏誚分外扎眼,讓李隆基自覺心弦抽搐刺痛,但很快臉上便露出和煦得體的笑容,繼而又嘆息道:「能與成家長守者,唯淑唯德,小王不以德業見著,所以尤尚此端。今日幸得姑母與堂兄壯膽,憑此以訪,請親長們為我參詳。」
說話間,他便舉步走出了主人帳幕,而後便在諸帳之間問候打量。
大唐民風本就豁達開放,男女禮防輕於後世,哪怕世族名門也覺得少年男女只要發乎情止乎禮、便不算輕率孟浪。
今日宴會雖然主要是宗室賓客,但各家也總有別戶的親友相隨赴宴。
畢竟岐王家宴除了份子錢收得讓人有些討厭之外,規格還是極高,婚娶適齡的少年男女出入這樣的聚會,也能更容易的挑選良配,是人情往來中重要的一部分。
臨淄王身為宗家近親,勢位上也是在朝的通貴,更兼相貌英朗、身材高大,絕對也是世族權門女子們所心儀盼望的婚配良選。而且隨著世道興治,過往一些敏感的情勢問題都不必再深作防備。
所以主帳中一些在席的賓客在聽到這樣一番對話後,各自也都心中一動,給近前隨侍的子弟打個眼色,讓他們將事情向各家帳幕稍作傳遞。能成一樁良緣是好,不成也只是助興。
於是隨著消息的傳遞,各家帳幕中也都各自做出一些反應,一些別家親友適齡女子當席端坐,其他的女眷則避往幕後。
臨淄王雖然自有目標,但這樣一份氣氛也實在曖昧撩人,所以在各家幕席前各作問好,舉止得體,氣度從容,很是吸引了一波關注。
一直走到院子一側稍顯狹促的幕席前,李隆基才停下了腳步,解下了腰際金絲精編的承露囊,著仆員遞入幕席中一女子案上。
見那女子嬌羞低頭,又不無竊喜的斜眼窺望,李隆基一時間心中也略有柔情蕩漾。
世間唯有情事最是玄妙複雜,哪怕就連他這種自覺得能夠冷靜克制的人,偶爾都難免沉湎執迷於其中,甚至於知錯卻難改。
一個錯誤連開始的資格都不能具有,那也意味著必須要儘快了斷。玄妙複雜的情緣,本就沒有什麼天命的篤定,是否良緣終究還是要放置歲月之中長久的經營評判。
有的事情,未必能讓人由衷的感到快樂,但起碼在當下對他而言是有益的,這就已經大大超過了一些雖然迷人、但卻無益的人事。
拋開腦海中這些雜亂的思緒,李隆基再向幕席內欠身致歉自己的唐突冒犯,然後便轉身洒然返回了主人帳席。
至於那名武氏娘子,則在身邊同伴們半是羨慕半是鬧趣的起鬨中,半推半就的解下了臨淄王贈給的香囊,然後便緊握在手心裡,不願再鬆手。
李隆基返回帳幕後,自有一連番的起鬨喝彩聲迎接,他也不暇一一回應,只是連連抱拳,示意眾人放過自己。只是視線餘光掃過了堂妹李裹兒時,發現這女子秀眉緊蹙,一時間心裡又泛起一些複雜滋味。
「信物送出,情緣即定,何不將那娘子召入此間,也讓親眾一睹何種風采能撩動少王情懷。」
事情按照即定的步驟進行著,太平公主便也從容笑語的提議道。於是很快便有王府仆員入帳去將那仍然嬌羞不已的武家娘子請入進來,再向帳內眾人見禮。